“星星，你是屬於自己的。”
隻有阿娘和沈明心知道的小名。因被心疾困擾太久，在有一段時期裏，連帶著心這個字被提起也含帶了苦澀的意味。
所以她是星星。
提起來時不再那麼苦澀的沈明心。
沈明心低眸不語。身前沈蘊眉目溫柔，聲音也溫和得很。
她輕輕道：“前二十年，我熱衷殺伐爭奪、無止無休。”
這話聽起來是誇張了些，但卻並沒有誇大多少。
隻是在後來的二十年，沈明心成了牽動沈蘊所有情緒的來源後。
她便開始懼了。
回想便怕、便悔。
“……悔什麼？”
不知不覺中，沈蘊將內心的這一段想法也說出口了。
沈明心抬起眼看她，神色是乖軟的、眼眸是澄澈的。
悔什麼、又怕什麼？
沈蘊微怔了一怔，隨後便也沒有隱瞞。
她要將一切全盤托出，全盤告知於沈明心。
沈蘊道：“悔我那半生，行惡諸多，罪孽深重。”
自從遇見沈明心之後，沈蘊便開始怕，怕她身上的罪責落在沈明心身上。
此後積德行善，在凡塵界收斂更比修真界百倍之多。
若非那年行至末路，她定是不會去竊取那長生殿靈藥。
她怕，怕得很。
因前半生殺伐中未曾在意，後來開始牽掛後，便是覺得，事事需得用心，事事需得向善。
也料想許就是她那些年罪孽太深重，才會讓星星跟著她受罪。
……
思及此處，沈蘊眉眼間忽然起了揮散不去的憂愁。
她道：“是我對不住你。”
親子之緣，天命一體。
她為母作惡，業障便會降於沈明心一部分。
沈蘊早已數次想、數次去翻看那些因果論善惡論的書籍。
修真界修仙欲奪天命者，少有會在意這些的。
可是凡塵界不同，諸多有意無意，沈蘊在見了之後，便也全都記入了心裏。
她不是沒想過去燒香拜佛，去求諸天仙神。
她也都去試過。
為小女求一個康健，求一個平安。
可興許求仙神顯靈本就比修道成仙更為虛渺。
凡塵數十年，始終無有見效。
而牽扯越多，業障也就越是深不可測。
沈蘊苦笑一聲，回過神後，便伸出手，恰巧接住沈明心欲落的淚。
“你是自由的。”
沈蘊溫聲道：
“你所做的每種選擇，我全然支持你。”
所以。
不必為我落淚。
不必為我妥協。
即使我再無比期望你去看一個又一個的春天。
可是，沈明心不必因為任何人去妥協。即使是我，沈蘊。
沈蘊在鼓勵。
鼓勵沈明心自由的、去做任何選擇。
“……”
忽而。
一朵花瓣輕輕落在湖水之上漂浮，平靜清澈的鏡麵悄然掀起漣漪。
周身的環境早已變化成了沈蘊從未見過的場景。
即使她曾見過沈明心的記憶，也未曾見過這般場景。
這是第一次的終末。
是沈明心散去一身不可名狀的東西，將魂魄獻於天地前，天地最後對她的祝福。
沈蘊隱隱明白了沈明心想要做什麼了。
可她隻是從容溫和的笑，悄然將所有憂愁都收掩了回去。
沈蘊從容道：
“阿娘陪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