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墨發,指尖翩舞,柔軟如絲。
挑出一根最長的墨發,握在右掌心間。其餘五根較短的墨發,被鳳離歡放飛夜色,隨風遠去。
緩行幾步,背依靠樹幹,鳳離歡淺垂首,五指探入懷內,取出一根秀發。
秀發,幾乎與墨發一樣長。
能被鳳離歡藏入暖懷,且走到哪裏都帶著,此秀發主人,毫無疑問,非雲思瑤莫屬。
抬腕,秀發貼唇,輕輕吻了一下。
隨即,眸光柔似春水、麗容染豔笑的鳳離歡,無視周圍人存在,全神貫注編織起了秀發與墨發。
鳳離歡編發之舉,令納蘭錦麵露詫異。
走到密閣閣主柳晨夕身側,俊眸盯瞅鳳離歡編發十指,納蘭錦問:“你家主子,這是做什麼呢?”
朱唇淺啟,柳晨夕的回答,簡短無比:“編發。”
唇角一抽,納蘭錦道:“雙眼健康,看的很清楚。我請教的是……你家主子,為何編發?”
短暫沉默,柳晨夕仰頭望天,抑製住清淚從眼眶滑落,低聲細說。
“這兩根發絲,其中一根,辰帝應該看到了,主子剛剛拽下的。另外一根,主子一直如寶珍藏,屬於辰帝外甥女的。”
詫異褪去,納蘭錦側轉頭,望著柳晨夕左臉頰:“他將自己的墨發,與瑤兒秀發編織,意味著--”
視線抽離浩瀚蒼穹,迎視納蘭錦,柳晨夕緩語。
“辰帝,這還用問嗎?意味著,結發為夫妻,恩愛永不渝。生當共白首,死亦長相思!”
柳晨夕的聲音,其實並不高。
但,夜色寧靜,落葉可聞。柳晨夕這不高的聲音,足以令在場之人,聽的一清二楚。
除了宋殘殤與端木旭二人,依然麵對攔路毒煙,各有所思。
其餘的人,皆緘口不語。他們或盤膝坐地、或雙手環胸、或尋樹依靠,默望鳳離歡編發。
樹幹處,鳳離歡對周遭一切,渾然不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專心致誌的他,以溫柔似水的動作,先將自己墨發與雲思瑤秀發,發尾相扣。
然後,又將尾相扣的兩根發絲,由下往上,一遍接著一遍的打結,密不透風的打結。
瑤兒,你不會有事的,我一定會救出你,信守愛的承諾。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共度春夏秋冬。
春季,我們品茶賞花;夏季,我們泛舟摘蓮;秋季,我們飲酒觀月;冬季,我們踏雪尋梅。
月華縈繞間,青絲交織,結發連心。
兩根分散的發絲,在鳳離歡指尖溫柔牽引之下,漸漸融為了一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那濃濃的愛、深深的情,隨著晚風彌漫天地,令一眾觀望者,無不為之動容,眼眶被淚濕潤。
隻有兩個人,沒有凝視鳳離歡編發,無時間動容。這兩個人,分別是宋殘殤、端木旭。
盤膝坐地,麵迎毒煙。
攜帶的瓶瓶罐罐,全部從袖筒內掏出,宋殘殤將各種類型的毒水、毒粉,陸續拋向釋放毒煙的彩花上。
屈膝蹲地,兩掌捧腮的端木旭,則緩慢站起身,往右移動,與宋殘殤拉開一段距離後,亦盤膝而坐。
低頭,看似百無聊賴的把玩衣袖。
實則,端木旭正以遮掩動作,將細若微塵、肉眼難觀的聖水蠱,悄然彈向毒煙籠罩的山路……
與此同時,山頂處--
夢幻月華灑耀下,輕踏一條鵝卵石子路,繞過一座似長龍盤臥的假山,雲思瑤立在了碧池邊。
麵迎飄香蓮花,眸觀金鯉嬉戲。
雲思瑤啟唇,正要說話:納蘭凜,出來吧。明賞我逃跑失敗,無奈而返,比偷窺來的更愜意!
但,櫻唇美張的一刹那,雙耳微動的雲思瑤,將話語咽回了肚內,緩緩合上了唇瓣。
背後不遠處,陡增一股冰冷煞氣。
晚風回旋,煞氣愈來愈濃。櫻唇笑抿,雲思瑤知道,無須高喚,隱於暗處的納蘭凜,主動現身了。
躍下亭簷的納蘭凜,以流星破空之速,轉瞬立在了雲思瑤左後方,約莫六米遠的位置上。
先掃一眼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月下亭亭玉立的粉蓮。
緊接著,深邃如煙海的眸光,落向了麗顏比粉蓮更美,風韻比粉蓮更聖潔的雲思瑤。
薄唇緩啟,納蘭凜聲音極輕,但也極冷:“逛了一大圈,對暗夜樓分舵風景,有何點評?”
轉過身,杏眸笑望納蘭凜,雲思瑤回:“莊院裏麵風景,美不勝收,堪稱賞心悅目。”
壺嘴湊貼唇,灌了一大口烈酒之後,納蘭凜眸光轉為陰沉,明知故問:“莊院外圍風景呢?”
“裏外風景,天壤之別。東南西三麵,如刀削斧砍,深不見底的懸崖,令我膽戰心驚。而--”
雲思瑤一雙杏眸,笑意不減。但,她降低的音調兒,卻明顯透著失望,無法逃離牢籠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