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愣子,到哪了?”
“一寸了,一寸了!”
“上遊一寸,下遊某地就是一丈!漲水了,漲水了!”張霄嶽的叫聲大是急促。
“又升了,又升了,升得好快!”
“不好,光緒三十一年的大洪水來了!四川要起大水了!”
本來總是看起來有些懶洋洋的張霄嶽,在這一瞬間急得大聲嘶吼起來:“沈愣子,弟兄們,上羊舟,上羊舟,弟兄們都上羊舟報警啊!”
此時大雨傾盆,十幾個羊報傻愣愣的站在那裏,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
“弟兄們,都上羊舟報警啊!”張霄嶽急了,嗓子嘶啞了:“要死人的,要死很多人的啊!”
沈愣子沒有想到真的要發水了,想到羊舟可怕,身子有些發抖:“老張,要死人,我們先要死的啊!”
這一句話,說到了所有羊報的心裏。
想像和現實完全是不一樣的。當初在高餉的誘惑下,這些羊報膽大,可是現在險境真的發生了,心中的恐懼自然而然的升起。
“不去,不去......”這些之前本來就是老百姓的羊報紛紛搖頭說道,然後想要散去。
眼看著羊報就要散去,張霄嶽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讓所有的兄弟都呆在了那裏。
“弟兄們,不能走,不能走啊!”大雨中,張霄嶽直挺挺的跪在了那裏,臉上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弟兄們,下遊有一段一定漲水了,而且漲得很快,但卻還沒有形成決堤,大家都不知道,一旦漲無可漲,河堤一決,周圍再無生機!那是幾千幾萬人的命啊!我老張求求你們了啊,求求你們了啊!”
看到弟兄們停住了腳步,張霄嶽的聲音已經哽咽:“當年甲午一戰,朝廷坐視不理,北洋水師全滅,那麼多弟兄的命啊!今天難道我們也坐視不理,眼睜睜的看著幾萬人死嗎?我張霄嶽代四川百姓給你們磕頭啦!”
說著,他當真“咚咚”的磕起頭來。
弟兄們全都呆住了,張霄嶽抬起頭來的時候,額頭全是鮮血,被雨水一衝,看起來如此淒慘。這時候張霄嶽忽然像是想起什麼,從懷裏掏出一個布袋,一打來,裏麵金燦燦的竟然全部都是金葉子:
“諸位兄弟,諸位兄弟,這些金葉子全部給你們,全部給你們啊!你們就算死了,家裏人一輩子也有保障了啊!”
“他媽的!”沈愣子第一個罵了起來:“老張是個外省人,尚且為了四川不要性命,老子們都是四川人,這張臉不能不要!死了也有金葉子養家裏人了!”
說著走到張霄嶽麵前,拿了幾片金葉子,小心的放到貼身口袋裏:“兄弟,我沈愣子要是死了,麻煩活著的兄弟找到老子屍體,把金葉子給我送回去啊!”
不顧一切的拿起羊舟,推到江中,怪叫著坐了進去,順流而下。
一個接著一個的弟兄過來,拿走了金葉子,然後都學著沈愣子的樣子坐進羊舟。
張霄嶽巍巍顫顫的站了起來,朝著北麵拚盡全力一聲大叫:“玉堂兄,我生不能報國,今日為四川百姓而死,死得其所!北洋之恥,靠你來報了啊!”
說著,奮身躍入羊舟之中......
......
“漲水了!漲水了!”
一枝枝水簽奮力擲了出去。
“漲水了!漲水了!”
緩流處,張霄嶽看到沈愣子的羊舟就在前麵,大聲叫了起來:“其他的弟兄呢?”
“他媽的,老魏的羊舟漏了,小二的羊舟撞了,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遠遠看到有汛卒奔了,張霄嶽和沈愣子連連揮手:“漲水了!漲水了!”
忽然水流變急,沈愣子一個不妨,羊舟被一下朝著水流最湍急之處衝去。
“沈愣子!”張霄嶽大叫一聲。
可是隻一眨眼的功夫,沈愣子已經消失在了大水之中。
“沈愣子啊!”張霄嶽聲音趕啞,擦了一下眼睛,繼續順流而下,嘶聲大叫:
“漲水了!漲水了!”
......
“大人,大人,羊舟水簽,漲水了!”
隊長接過一看,麵前大變:“上塘馬,上塘馬!”
汛卒紛紛牽來塘馬,翻身而上,一揚馬鞭,急奔而出。
“小水!”隊長忽然叫了一聲。
“爸,什麼事?”才上馬的小水勒住塘馬問道。
“看這樣子,今年水不會小,一定要把汛情告訴所有人,千萬不可耽誤!”
“是,放心吧!”小水一拍胸脯!
“去吧!”
“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