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為了見到蕭洛塵才進入子學成為童生,但如今近在咫尺,蘇慕鬆卻不知為何沒有了上前相認的勇氣。
“他應該已經忘記我了吧。”
蘇慕鬆心裏嘀咕著,終究是沒有邁出那一步。
子學分為童學、少學、士學。童學易入,無甚準則,交足學費便能入學,若學識出眾可參加一年一度的升學大比,升入少學,少學之後同樣可通過升學大比升入士學。
凡士學的士子可直接參與三年一次的科舉終試,不必與一般讀書人一道曆經層層考試。
襄平有名望的夫子幾乎都被聘入了子學,且還有宮學的太傅過來授課,因而邕京城的達官顯貴們毫無例外的都把兒子們往子學送。
這些貴胄子弟學識人品參差不齊,加之出自官宦人家,自幼耳濡目染,不少人也學得結黨成群仗勢欺人的陋習。
安國公受封不久,又少在京都露麵,且還以經商為生,那些舊權貴們明麵上不說,可背地裏卻是十分鄙夷,連帶著剛入子學的蘇慕鬆也免不得受譏諷。
蘇慕鬆入學以來總不遠不近的跟著蕭洛塵,蕭洛塵自己並沒有注意到,卻被其他人發現了異常。
這日放學,蘇慕鬆被一群半大孩子堵在了回廊上,為首的約摸十二三歲,高出蘇慕鬆一頭,語氣不善的發問
“你便是安國公府的?”
蘇慕鬆入學雖不過幾天,但也知道這人是驃騎大將軍之子邱釗,在童學讀了六七年,還是無法通過升學大比,雖說不上是目不識丁,也可以說是不學無術了,仗著自己體格健碩,比一般的童生年長,又有個戰功赫赫的爹,平日裏糾集了一群紈絝,以欺壓同窗為樂。
蘇慕鬆並不想和這夥人扯上關係,本著惹不起就躲的原則轉身想要離開。
邱釗縱身一躍,攔在蘇慕鬆身前
“怎麼?你爹沒教過你,見到比你年長的要行禮?”
邱釗上下打量著蘇慕鬆,突然撫掌大笑了起來
“哎呀,我怎麼忘了,你爹是個低賤的商人,你又怎麼會有家教這個東西呢?”
與邱釗一起的紈絝子弟們也都附和的大笑起來。
蘇慕鬆攥緊了拳頭,眼睛瞪得溜圓,像頭發怒的小獸,咬牙切齒的說道
“你說什麼!”
“怎麼?想要動手?我爹爹浴血沙場,以命相搏才換來國家的安定。你一介區區商賈之流,以為有幾個錢就能登堂入室了?想必你也覺得自己低賤,才像個趕不走的蒼蠅一樣,整天跟在蕭洛塵後麵轉吧。怎麼?是想巴結上這位蕭七公子,好讓別人高看你一眼?可惜呀,你爹低賤,你也低賤,你們全家都低賤!和我們做同窗,你也配?!”
自己跟著蕭洛塵的秘密居然被人發現了,蘇慕鬆頓時泄下氣來。
這落在邱釗眼裏隻當是蘇慕鬆被他說中了心事,正準備再出言嘲諷,卻聽到身後有人說到
“邱公子此言差矣。將士戍土衛國,保境安民,商賈貿易買賣,流通貨物,二者雖各有份屬,但都是在為襄平的強盛、百姓的富足出力。”
“況且自昭帝時起襄平便廢除了舊法,士農工商皆是襄平子民,並無貴賤之分。皇上感念安國公的功績因此敕封,方才聽你所言,似乎對此頗為不滿,難道你覺得皇上做錯了嗎?”
邱釗如鯁在喉,卻又發作不得,蕭洛塵說的沒錯,即便安國公是商人出身,但既然封爵,便是不再是普通商人,他再出言侮辱,若追究起來怕是要被治個大不敬之罪。
蕭洛塵平靜的看著啞口無言的邱釗,從容的從那一群紈絝中穿過,牽了蘇慕鬆,不緊不慢的離去。
蘇慕鬆一路忐忑,蕭洛塵也並不說話,二人就這樣一路來到了學堂門口,蕭家的馬車已經等候一旁,蕭洛塵放開蘇慕鬆
“接你的人應該到了吧,那我就先走了。”
蕭丞相位高權重,為避免予人結黨營私的口實,因此特意教導蕭家子弟在學中要少與人結交,因此蕭洛塵向來是獨來獨往的,此番幫蘇慕鬆也不過是恰好遇上而已,倒並沒有要繼續結交的意思。
但蘇慕鬆卻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錯過這回,下次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和蕭洛塵相認了。
“等一下!”蘇慕鬆試探著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數九寒天,唯青鬆挺拔依舊,我是蘇慕鬆。”
蕭洛塵轉過身,不可置信的打量著眼前這位身著錦袍,腰纏玉帶的貴公子,哪裏還有半分當初小乞丐的模樣,唯有那雙如仲夏星辰的眼眸,還和從前一模一樣。
“是你?!”
“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