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裏把玩著那條捆龍鎖,說來也是巧合,若是別人沒了鑰匙,這捆龍鎖是萬萬也打不開的,不過禦流雲的隨身軟劍淬雪乃是天下間少有的神兵利器,當時那氣貫長虹的一劈也就嘩啦一下斷開了。
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的江痕和容九域經過數日同進同出的“夫夫生活”,兩看兩相厭,雙雙蹲在角落裏,眼光一對上立馬別扭地轉開了。
“這位便是禦閣主一直尋覓的大哥?”蕭初樓目光落在禦流霄身上,輕輕笑問。
禦流霄拱手道:“不錯,舍弟承蒙王爺照顧了,禦某在此多謝。”
禦流雲此刻心情甚好,大笑道:“流霄不必謝,蕭王爺這是願賭服輸,對吧王爺?”
“....咳咳。”蕭初樓要笑不笑地咳了兩聲,眼光又轉到一邊,微笑著朝花為笑拱了拱手,“原來是邪天教教主,本王失敬失敬。”
小玄淩耀有些驚豔地打量了他一會兒,目光隨即又淡下來,隱晦地在蕭初樓身上掃了幾眼,抿嘴不發一言。
“你便是那——蜀川王?”花為笑既不還禮,也不倨傲,隻是仔細地盯著對方猛瞧,想起江湖流傳的各種傳言,忽然道,“你就是楚嘯以前的主子?”
“咳咳....”楚嘯眼角頓時一跳,一口薑湯差點沒噴出來。
蕭初樓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悠悠道:“這個,算是吧,教主對此有何意見麼?”
“沒有。”花為笑一把攬過楚嘯削瘦的肩膀,理所當然道,“不過以後他是本座的人了!”
“噗——”
這回是真的噴了。
也許時光有時候真的是可以凝固的,看船上這一行人,桌上是拍開封泥的陳年美酒,三五個下酒小菜,天南地北原不相幹的人,相聚在此,說說笑笑,船窗上湘簾半卷,斜斜的夕陽打進室內,廳門一道寬大的落地紫檀木屏風雕鏤山水墨畫,便如同這曲水環繞的白帝城。
蜀王船慢慢地往回走,回到蜀川,回到那個既是開始,也即將結束的地方。
蕭初樓抿著酒望著窗外天邊才出現不久柔和的一抹月色,很快....就到月圓之夜了啊。
曲水湯湯,轉眼已到旅程的盡頭。
入眼的蜀王城百年如一的壯闊浩大,繁華似錦。
華燈初掌時,蕭王府的賞月樓踏上來一雙繡緞錦靴,往上瞧去,是深沉的寶藍色衣袍,襟口微微敞開路出雪白的裏襯,手指指尖從緞袖裏露出一截,悠悠然把玩著一枚玉白酒杯。
四下裏的侍衛們早散開了去,空出精致的樓閣,四角明亮的六角宮燈影影綽綽在夜風裏搖曳。
一輪圓月高懸,無雲無星,這天正是中秋佳節。
一行人坐在樓中飲酒,或是期待或是忐忑地等待著某個時刻的到來。
“還有半刻鍾就到子夜了。”蕭初樓將酒杯推到玄淩耀麵前,眉眼含笑,“真的不喝一點?蜀中美酒可不是想喝就能喝的到的。”
原本十七歲的玄淩耀便不多話,今日更是沉默,幾乎整日都不曾開口,聞言隻是抬頭定定凝視蕭初樓的眼,似乎看見滿天星子都藏進了那雙眸子裏。
蕭初樓心中皺眉,他本以為終於可以回到原本世界的玄淩耀今晚會是最開心的一個,可是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就在他正欲抽回手之時,玄淩耀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腕,看著他緩緩開口:“說的也是,這是十年後的酒,過了今晚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我喝。”
蕭初樓注視著醉人的瓊漿沾濕了對方的唇,一滴不剩的流淌進去,輕輕歎息一聲,忽然覆手按在對方頭頂,輕柔地摸了摸二皇子殿下的黑發。
輕聲低語道:“也許你會忘記現在發生的事,不過有一件事不可忘記——”蕭初樓俯身,發燙的嘴唇近乎貼上他耳廓,“十年之後,蜀川有人在等你。”
手掌下的青年極細微地一震,醇冽的酒水滑過喉嚨,一股溫暖到滾燙的灼燒感竄上來,似乎整個人都變熱了似的。
“時間...似乎也差不多該到了吧。”禦流雲撩開紗簾瞅了瞅明亮的月色,將禦流霄攬在懷中,倒並非心急,看那神情簡直像是期待著下一次不知名的時空旅行一樣。
楚嘯神色一動,眼光不著痕跡地掠過蕭初樓和玄淩耀二人,又緩緩挪到黑夜之中那一抹朦朧月色之上。
身邊兩道灼熱的目光眨也不眨地盯著他,楚嘯卻不緊不慢地熟視無睹,自顧自斟著小酒。
“哼。”花為笑低哼了一聲,一把奪過了他的酒杯,玉白無暇的杯沿抵在朱潤的唇上,忽而伸出舌尖舔了舔杯口的濕漬。
“一個人喝悶酒有何意思?”花為笑仰頭一口飲盡,斜斜靠在椅背上,修長的手臂支著暈著酡紅的臉頰,歪著頭凝視楚嘯,酒勁在黑眸中熏出些潤澤波光,眉梢眼角盡是說不出的風流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