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故笙眼皮低垂,看到她眸中的驚慌,不覺笑了笑,染了煙味的指尖在她顫動的睫毛上撫了一下。
他的麵龐便在這一瞬之間從光明落到了灰暗,又從灰暗回到了光明。
他說:“十一,我向來知道你聰明,你總能猜到我想做什麼。”
金穗心眼睛一眨,忍不住要落下淚來,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俞故笙要歎氣,她將他的手一把握住了,不錯眼的看著他:“你去鄉下接我回來,難道就隻是為了跟我做最後的分別嗎?”
俞故笙不忍看她眸中淚色,半別開了眼去,道:“人與人之間從來都是分分合合,最終都是要歸於那一個‘分’字。不過早一些,晚一些罷了。”
“那你還記不記得我說過的話。”
金穗心眼中露出狠來,一抹臉,她站起身,低著頭看他:“你要是敢死,我立馬就去嫁給別人。跟他鴛鴦相好,生兒育女。你不要以為李琮死了,我就找不著旁人,隻要我樂意,多的是人跟我金穗心提親!”
他被她說得心中一陣刺痛,眉頭也緊皺了起來。恨不能掐了她的腰,狠狠把人揉搓一番。
可最終還是忍耐下來,他沉著嗓音,無奈又克製的喊了一聲“穗心”。
“不是隻有你死這一條路可走的。”
她旋即又蹲下來,緊緊握住了他的手,仰頭朝著他看過去,認真而堅定的說道:“我們走!我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隻要你不是青龍幫的人,那誰還能牽製得了你?”
俞故笙看她癡癡望著自己,那一刻心中當真是千頭萬緒。他自然是舍不得死的,他這樣艱難才得到這個女子的愛,才得她如此溫柔繾綣的依著自己,她還未給他生下兒女,他還欠著她許多的承諾,怎麼就舍得這樣死?他原也想,唐韶華整飭南京,組建新內閣,總也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他也好,好好的陪伴自己的小妻子。但總是想的,沒有變化來得更快。
“哪裏這樣容易。”
他輕輕的歎了一聲,又是無奈,又是憐惜的看著她,輕聲道:“我一走,便沒有庇佑。你當我是多麼幹淨的人,身上一身的血,不過是你未瞧見罷了。當真一走,隻怕前腳剛踏出這道門,後腳還未伸出去,就被人一槍斃了。你跟著我,還要多死一個。”
她固執道:“我不怕!”
“我怕!”
他聲音驀的拔高,把人一把拉起來,緊緊摟到懷裏:“好孩子,你不懂這裏麵的規矩。假若我是自殺而死,為保住眾兄弟而死,你仍舊是他們的嫂子,無人敢不敬你護你。唐韶華因輿論也要給你三分顏麵,隻要眼下內閣在一日,就有你一日的好日子。可假若我是被人殺死,那邊是敗亡者。敗者死,死不足惜,沒人會再庇護你。”
金穗心抑製不住哭了起來,她再不顧什麼矜持自愛,埋頭抱住他大哭:“可我不要!你不準死!你敢死,我就死在你前頭!我不準你死!聽到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