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1 / 3)

“他怎麼可以這樣?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父親?為什麼他不死掉算了?”她躺在床上,淚流滿麵。“我恨,恨每一個人,恨母親,是的我恨她!一個隻知道睡和吃的女人!一個醜陋而又瘋癲的女人!一個沒有羞恥感,見了誰都嘻嘻哈哈的女人!一個唯唯諾諾、膽小怕事的女人!一個隻知道依靠男人的女人!……我恨她!”她憤恨地想著,可是當她想到自己的母親時卻又不自覺地想到了他,自己的父親。“不,他那種人不配做父親,他應該下地獄,他害得我在所有人麵前都抬不起頭,所有人都嘲笑我,在背後對我指指點點!我做了什麼?什麼都沒做!!!隻是因為有那樣的一個所謂的父親!他帶給了我們什麼?什麼都沒有除了恥辱!恥辱!!!”她無聲地哭泣著!無數次她努力地尋求、回憶他帶給她們的快樂時光,哪怕時一丁點!從她有記憶開始,她隻記得那時她的母親還沒有瘋,她的姐姐在上學,而他,一個野蠻粗魯的男人,從來沒有抱過她,甚至沒有看過她一眼,不過,她的母親倒是疼她,姐姐也時常帶她玩耍。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候吧?一定是的,她努力地使自己相信,她也有過快樂,命運之神也給過她正常的快樂!她心裏好受些了,努力地集中思想於這段快樂的回憶,她甚至含著淚幸福地笑了,是的,母親是愛她的,盡管她現在瘋了!她感到自己已經原諒了母親的一切缺點。

我應該愛她,照顧她像她曾經照顧我一樣,她暗暗地下定決心。明天我絕不再待在家裏,我應該去田裏幹活,照顧她,還有妹妹!我是堅強而且勇敢的,不是嗎?

她流著淚,微笑著,眼前浮現著一個女人摟著她,給她扇扇驅蚊的情景……過了很久,她竟含笑著睡著了!

第二天,她和妹妹一起來到了學校,再也不逃避了,盡管很多孩子朝她們扔東西。“看哪!她們的爸爸跟別人私奔了!”一群學生在叫嚷著,“為什麼呢?”另一群附和著,“因為沒有男孩!”哈哈……哈哈……噢噢……

她使勁拽著妹妹的手,強忍著淚,昂首挺胸地走著。放學後,她讓妹妹在教室外等她,然後她跑到班主任辦公室,恰好班主任出去了,她隻好在裏麵等。這時,她聽到其他老師對她的議論,“真可憐,才十四歲,父親與人私奔了……”“是啊,還有個姐姐呢,聽說小學沒有畢業就出去打工了……”“可不是,還有妹妹才一年級……”她轉過頭瞪著他們,長舌婦!她憤懣地想。也許是她目光中的敵意觸碰了他們,那些教師相互會意地使使眼色、努努嘴,似乎在說:“瞧,還挺怪癖的,不讓人說呢!”班主任終於回來了,她的精神不再緊繃得那麼厲害了,“老師,我想退學,”她低著頭、小聲地說,聲音小的幾乎隻有她自己才能夠聽到。“什麼?你想退學?”班主任詫異地問,“我沒聽錯吧?”他仔細想了想,“能跟我說說為什麼要退學嗎?是不是因為那群孩子?”他停頓了一下,“孩子,你還小,就讓你承擔這麼多東西,我知道太難為你了,隻是,你要知道,每個人的一生都不是很平坦,每個人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挫折,不管別人說什麼,命運是你自己的,你要堅信,你和別人一樣!你並沒有做錯事!相反,你具有我知道的很多人都沒有的優點,你懂事、善良,樂於助人,所以不要有什麼心理壓力,好嗎?”“不是因為那些事,”她哽咽著,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我們家養不起我們兩個人上學。”“我知道,所以我跟學校商量了一下,盡量免你的學費。因為你的成績特別好,所以,申請一下應該不會太難,別擔心。”他似乎考慮了好一會兒,“你的成績那麼好,退學很可惜,再想想?”他等著她的回答,時間仿佛停滯了,而她仿佛一座雕像,最後他了安慰了她道,“一定要堅持下去,明白嗎?一切會好起來的!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不要失去信心!”“不!”她下定了決心,“我得照顧我的媽媽和妹妹!”她忍著淚,跑了出去。留下班主任獨自在那歎息。

後來,她妹妹因為怕周圍的同學不願去學校,所以她隻好每天去學校接送妹妹。

轉眼過了兩年,她們的生活似乎不再有波瀾。她已經習慣於這樣平靜地生活,命運之神仿佛開始眷顧她們了,妹妹的成績很好,而且不再要人接送了,有時還幫她幹活。她也已出落為一個早熟的美麗女孩了,姐姐始終在外打工,每月寄些錢給她們。最重要的是她的母親的病情開始好轉了,除了偶爾的發作之外,人也變得正常了。她的心裏的重擔開始卸下來,也開始遺忘了自己的父親,雖然每次姐姐打電話時總是跟她提起他,“他已經有了一個男孩,幾個月了,我每個月也給他寄些錢過去……”“為什麼?他自己可以掙啊!”她每次聽了都憤怒地說。“你知道他的為人,肯定是去偷,上次被人抓住,還狠狠挨了一頓毒打。”姐姐解釋著,“再說,他們的花銷很大,根本不夠用啊!”“他死掉才好!”她哭了起來。“可他畢竟時我們的爸爸啊!”姐姐安慰著。“他不配!”然後她把電話掛斷了,心情沉重地走開了。

再後來,每當姐姐大打電話再提起他時,她都默不作聲,有時冷漠地轉換話題,她不想再聽到他的任何消息。有時她會想,也許有一天,他會後悔,來乞求她們的原諒,不,他不會的,她馬上否定了自己,她太了解他了。是的,他太自私、卑鄙、邪惡,他根本不在乎她們的死活,她是以一個過早成熟的心靈去了解他的。也許從她有記憶開始,她就在觀察了解他的。每次,他拿起棍子抽打她母親時,她就在冷冷地觀察他;每次他命令她做事時,她也在觀察他;他強迫她的姐姐去打工時,她也是在觀察他;麵對她們痛苦地哭喊時,他總是要麼不耐煩的吼著要麼冷冷地走開……她已經記住了所有該記住的一切。

也許有一天,我會讓他生不如死!這個念頭讓她不禁發抖,一股寒意流遍全身。

十一月份的一天,她正在鋤地,忽然聽到有人在急切地叫她。

“芳,快回去吧!你家裏出事了!”

她怔了一下,鋤頭咣當一聲扔在地上,然後,她飛快地往家裏跑。

“啊!啊!”她聽到母親悲慘的叫聲,然後是他父親的聲音。

“讓你給我做飯,你都不做,要你有什麼用?!”隻聽到他恨恨地聲音。

“生兒子,你不會,做飯也懶得給老子做!你給我滾出來!”

她看到別人死死地拉著她父親,而父親則罵罵咧咧地,手裏拿著根棍子。

“快進去看看你媽!”

村裏人一看到她就一邊喊,一邊把她父親往外拉。

她跑進屋裏,頓時傻眼了,隻見母親皮開肉綻地躲在床下,看到她進來,遲疑地往裏縮了縮,並伸手護住了頭,兩隻眼睛恐懼而絕望的看著她,嘴裏嘟噥著,“別打我!別打我!……”她悲哀地望著這一切,忍著淚,也不去扶她母親,默默的走了出來。

“快給老子做飯去,老子剛回來就讓老子生氣!”父親惡狠狠地瞪著她。她冷漠地瞟了父親一眼,內心卻有股衝動,但隨即被恐懼和寒冷控製住了。

“去給他做吧,唉!”村裏人勸她。

她並不反抗,隻是默默的去做好飯,然後趁人不注意,偷偷拿了包東西放在了碗裏。然後她把飯碗端給了他,然後冷冷地盯著他,內心卻有股想笑地衝動,報複的快感包圍著她,她頓時感到無比的輕鬆,但隨即被恐懼和寒冷控製住了。他似乎感覺到了她的仇恨地目光,抬頭與她對視了一下,然後急忙躲開了,低下頭準備吃飯。她緊張的看著他,他拿起筷子,吹了吹,想把飯弄的涼些,而她更緊張了,渾身隻冒冷汗,隻見他慢慢的挑起幾根麵條,輕輕的吹著,然後歪著腦袋,伸著嘴巴去接,眼看就要到嘴裏了,她感到無法呼吸,於是不自覺地打了一下碗,碗從父親手裏掉了下來,碎了,她鬆了口氣。他吃驚而凶狠地看了她一眼,隨手拿起根棍子開始抽她!她始終沒有哭,隻是冷漠地看著他,他打了一會兒,也許是累了,也許是被她的冷漠駭住了,就停下手,問她要了些錢,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