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靜柏微微一點頭,卻擺手製止他說下去,隻道,“這事兒我都清楚。我先前也是見過他是在內書房裏服侍聽用的,好在從不曾參讚過政務。然而如今聖上卻連詔誥的起草都用了他。”
他笑笑,慢悠悠地道,“他的文采學思倒都是可觀的。隻是……你也不用擔心。依我看來,他心思太碎,鬱氣過重,怕也並不是什麼祿命之人。”
她看他欲言又止,心裏清楚他的惋惜,卻岔開話題,有些疲累地無奈道,“你不知道,這些日子都快要忙瘋了。”
她扳著指頭數著:“聖上昨兒個批的奏章,一萬多字。前天批的,也有個八千多字。到我這裏,得分類摘撿,各部發送。”
為叫他相信,她又有些神秘地道,“而且新近還有一起大案。聖上十分重視,欽命了中書省與大理寺、刑部會同親查呢。”
顏映亦原本並不在意。但左右也是無事,便開口問道,“又出什麼大事了?”
“源頭是幾年前的甘山虧空案。原本是個簡單的事情。聖上雖說萬分謹慎,也派了欽差前往會審,卻終究是出了岔子。如今全案被端了個底兒朝天,聖上惱了,要就此處理好大一批官員。”
顏映亦奇,道,“怎麼當年就辦錯了呢?”
“說來也奇了。”提及此事,陸靜柏眼睛亮了亮,道,“當年欽差下去,核實了各人情節,請了旨,便就地處置了。然而後來卻說是有人在巡查時候收買了當地官員,混淆黑白。之後又為了緘口,滅了什麼人家合族,才將事情掩蓋了過去。”
“然而還是有命大的,僥幸被留下了活口。又不知尋了個什麼機會,直接把狀子告到聖上那兒去了。”
顏映亦取過身旁放了有些時候的水瓶,就著瓶口的蓋子吃了一口,嫌涼,掀起簾子便順手潑了出去,歎了一聲,道,“倒是個有造化的。”
“別要那個了,咱們回府再吃熱茶。”陸靜柏體貼道。
她想起了大家閑話時,中書省和大理寺官員們一致的嗟呀,附和道,“是啊。若是落到旁人手裏,僅僅是怕麻煩,也萬難重新整案勘查的。”
她頓了頓,又不厭其煩地道,“這下可好。細查之後,部議處分,整個案子大大小小牽連到一百二十多名官員,有十幾名要梟首示眾。大家都怕惹了騷動,所以要把整個案情,分節、分人,細細謄清,由聖上親自裁奪之後,再頒發明詔呢。”
顏映亦點頭表示理解,道,“這夥兒,計量的確不小。”
“所以前兒個我進宮去接你,也是聖上要我回來盡快辦事兒,才沒等到你就先回去的。”陸靜柏切題有方。
顏映亦“嗯”了一聲。
見他不再惱火,她順水推舟道,“那你……也不至於跟個下人一般見識,一遞一句地拌嘴鬥口,還把他推進水裏去,不準人去救吧。”
“知道了。”顏映亦不願意聽,不耐煩道,“下次直接轟出去就是了。”
陸靜柏笑笑。想了想,卻又開口道,“對了,你在宮裏住著的這幾日,有沒有聽聖上說起冊立儲君的事情?”
顏映亦搖了搖頭,睜大眼睛道,“怎麼想起問這個了。”
“立儲的事兒不好再拖了。”陸靜柏有些愁心地解釋道,“聖上也常常有這個心意,想知道朝臣們覺得誰更合適一些。有時候也會開口問起來。”
她看看他,道,“但因為咱們不知道她的屬意,自然不好觸她逆鱗。雖說也能尋個話支吾過去,但時日久了,叫她覺得咱們沒主見倒是小事,若是落下個敷衍她的罪名,便不妙了。”
“這是國事。”顏映亦訝道,“怎麼能憑私下言論來決定誰是未來儲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