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1633年,明崇禎六年,癸酉雞,三月十五,宜嫁娶,忌移徒
風呼嘯刮過,卷起一片雪塵,吹在人臉上跟刀割一樣,三月的江南早已是草長鶯飛的時節,而北方的山東正下著進入春日前的最後一場雪,雖然雪不大,可一會的功夫,天地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了。就在這鬼天氣裏,一群人正在艱難前行。
當頭一人戴著個跨了半邊的紅笠軍帽,身上穿著的破舊紅袢襖,原本鮮豔的顏色幾乎退去不見,腳下同樣是一雙破舊的紅襖鞋。原來卻是個大明軍戶所的屯軍。
這群人中作這種打扮的還有六七個,他們騎著騾馬分散在隊伍四周,不時對中間一群男女老少揮鞭打罵,或是對著女眷手上不規矩,引起人群中哭喊聲不斷。領頭的那個小旗似乎對這些大頭兵的作為也不甚滿意,不過沒有出言阻止,眼見天色漸漸暗下來了,於是招呼了一聲:“兄弟們,天快黑了,咱們加把勁趕到前麵林子好生火過夜了。”如此重複了兩遍,這才讓一群兵油子勉強停止躁動,合力催促眾人前行。
這位小旗叫做張淮,登州府人士,擱幾個月前,他還是挺威風的。那時候他可是衛所的總旗,雖然說大明朝的衛所早就糜爛了,可總歸還是個官不是,祖上傳下來的田地可不少,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啊,在衛所裏也算數的著的大戶人家,再加上吃吃空餉啥的,那日子可舒坦了。可惜後來孔有德那礦徒來了,那打的叫一個慘烈,特別是登萊兩地早就打的是白骨露於野,千裏無人煙了。也怪他自己膽子小,孔有德的大軍剛進登州府,離著他家所在的百戶所還隔著百十裏地,他就早早的跑了。
崇禎六年二月二十六日,參將王之富、祖寬等克登州水城,孔有德與耿仲明遂逃,這下好了亂子總算平了,可朝廷開始清算了,說守土不力者殺,戶所裏千戶也發話了要相應號召,抓典型,其實就是找他這樣沒後台的去當替罪羊,眼見這樣下去不行,張淮一咬牙,把家裏的田地啥的都賣了加上積蓄最後湊了幾十兩銀子,拿個包袱裹了,到他上級千戶府邸門口跪了半晌,終於求得管家把銀子送了進去,最後他被去職,不追究他逃跑的事了。不過這時,張家已經破敗得不成樣了,除了他自己之外,就隻有一個嫁到外地的姐姐,其餘的家族宗親,早就不來往。混成這樣老家也呆不下去了,虧得他祖上有點香火緣,他一叔公在威海衛的百尺崖後所旗下黑石山世襲百戶王世新處任師爺。王世新,貪婪成性,心腸歹毒,冷酷殘忍。他豢養有二十名家丁,全副武裝,耀武揚威。除了豢養的武裝家丁之外,他還糾集了五六十個流氓打手做屯軍,那叔公看他可憐就幫他疏通了下,在屯軍裏做了個小旗總,手下也有七八個人。
黑石山百戶所下攜二十個屯,每個屯有五六百人,大冬天的好多軍戶都斷糧了,在加上百戶王世新心黑克扣餉銀不說還把鬧餉的軍戶打的打殺的殺,好多軍戶活不下去了,隻能跑山裏去了,跑的人太多了王世新發話了,要搜山抓人,當官的動動嘴,下麵的跑斷腿,這倒黴差事,最後就落到了張淮這小旗身上了。進山十幾天了好不容易查到三戶,下麵的兵本就是地痞流氓,油滑成性嫌累不幹了要回去,張淮一看有三戶了,也能交差就同意了。
一路押送終於快到百戶所了,到了黑石山就能鬆口氣了。張淮這樣想著。終於,在天黑前,一幹人等趕到了林子邊上,找了個避風處就生火燒水,就著熱水啃了幾個窩窩頭,身上終於暖和了一點。就在這時候,黑黢黢的林子裏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張淮心中一驚,拔出腰刀大喝道:“什麼人,出來”。林子裏的人答了一聲:“我們迷路了,想找點吃的。你們是什麼劇組啊。”說話間,從陰暗處鑽出來兩個人,他們空著雙手,嘴裏還不住的用北方腔調說著官話:“不要緊張,我們……”
“韃子!”一個兵丁慘叫著。
“老鄉這裏是哪裏啊?我們迷路了……”兩個人還沒弄清形勢,不停的解釋。
“他們隻有兩個人,還沒兵器,兄弟們並肩上,殺了韃子領賞啊。”另一個兵丁喊道。
除了初次見到韃子嚇呆了的張耀祖,剩下的7個兵一下子湧上前去,亂刀砍死了當前的一個韃子。
另一個韃子見勢不妙,連忙從風衣裏抽出一把五連發短管獵槍,轟的一槍把他麵前的一個兵丁轟成了破布,然後沒有來得及發出第二槍就被砍成了爛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