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看著正緩緩坐直身體的長孫皇後,輕易地從她臉上看到了滿臉的疲憊。晉王不是不心疼,可是他心底更多的是難過,他可以為了母親、為了很多放開永寧的手,可是為什麼母親為什麼就不能體諒一下他的心情,不要再為難永寧了呢?
見禮問安之後,母子倆之間的氣氛一片無語尷尬。
“怎麼這個時辰過來了?平時這個時辰你不都是跟在你父皇身邊處理政務的嗎?”長孫皇後看著晉王的眼神,滿滿地寫著“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回母後的話,這會兒父皇正在召見四哥,兒臣便辭了出來……特意來給母後問安,也,也是想來跟母後認錯……”晉王說話的時候一直低著頭,他根本不敢看向長孫皇後,他怕自己再忍不住說出什麼不合宜的話來。
長孫皇後上下地打量了晉王一番,冷笑著說道:“認錯?!怎麼?我們的晉王殿下還知道自己錯了?你且說說,你錯在哪裏?”她實在是壓製不住心頭的火氣,尤其是晉王的態度,更是讓她惱火。
“母後說兒臣錯在哪裏,兒臣便錯在哪裏……母後……”晉王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您是兒臣的生身之母,兒臣孝順您是應盡之事,可是母後,您能不能也體諒一下兒臣?兒臣所求的實在不多,隻要她平安而已,母後,難道兒臣的這點心事,就這麼讓您為難嗎?”
這幾句話一出口,晉王便暗自懊悔,怎麼還是沒忍住呢?不知道會不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他悄悄地抬頭向上看去。
長孫皇後被晉王的話給頂得倒吸了一口氣,臉色煞白煞白的,死死地瞪著晉王,說不出話來。
“母後!”晉王一見長孫皇後這副樣子,又是害怕,又是心疼,頓時跪倒在地,向前膝行了幾步,抱著長孫皇後的腿,哭訴道:“母後,都是兒臣的錯,您別生氣……兒臣,兒臣……”
看著撲在自己身上痛哭的兒子,長孫皇後的心一點點的柔軟,她輕輕撫摸著晉王的發髻,眼淚也緩緩流了下來。“九郎呀,你怎麼就這麼不爭氣呀!”長孫皇後這段時間以來,被幾個兒子之間的事情給折磨的心力交瘁,一心為他們謀劃,卻偏偏事事難如心意,更兼著她越來越摸不準李世民的心思,不免愁思鬱結,這會兒被晉王的眼淚一勾,萬般委屈都湧上了心頭,母子倆居然就這麼抱頭痛哭了起來。
旁邊侍立的女官急得手足無措,卻又偏偏不好去勸,隻待得母子二人哭聲漸歇,才手忙腳亂地上前服侍。
這麼哭了一回之後,母子二人之間原先的那種親昵感覺似乎又被找了回來。晉王斜坐著半偎在長孫皇後身上,沙啞著聲音說道:“母後,兒臣如今對阿房的心思早就歇了,可是就算是普通朋友,相交幾年,兒臣又何忍連累了她去?兒臣所求真的不多,隻請母後別再難為她了……母後,其實阿房真沒像您昨天說的,迷惑過兒臣什麼的,若是母後與她接觸的多些,便會知道她其實真的是個很單純的人,從一開始,動了心思的人就是兒臣,真的與她不相幹的……”
長孫皇後冷哼了一聲,說道:“她單純?是你單純吧!你以為高陽整日裏拖著你往她那裏跑是為什麼?若是她真無心,一個大家閨秀怎麼能連這些避諱都不懂?也就是你和兕子,少不經事,才********地覺著她好,這個丫頭本宮怎麼看怎麼覺得是個心思深沉的……”
“母後,”晉王壓著心底的酸澀,陪著笑臉說道:“不管她怎麼樣,如今她下月入道的請柬都已經送到了父皇跟前,日後,日後與兒臣……母後,您就不要再與她計較了,說到底,還是兒臣誤了她的終身……”
長孫皇後看著滿眼傷情的晉王,終究是心軟了。輕歎了口氣,衝著旁邊的女官擺了擺手,自有人去安排永寧出宮去了。
“九郎,你別怪母後心狠,隻是為了你兄長,為了……委屈你,母後也是不得已……以後,你會懂的……”長孫皇後忍不住傷感,將晉王攬在懷裏,輕輕地拍撫著他的背安慰。
“兒臣都懂的。”晉王臉上的苦笑,並沒有被皇後看見。他確實什麼都明白的,若不是因為太明白,他怎麼肯放開永寧的手?他無力支撐起他們之間的“眼下”,但他卻願為他們之間努力出一個“將來”!
皇後身邊的女官來傳話讓永寧離宮的時候,永寧頗感莫名其妙。就算有晉王為她說情,皇後也沒道理連見也不見便打發她出去吧?不過在這立政殿門外,想來也不會有人敢假傳懿旨,於是永寧隻是跪在殿外行了大禮之後,便隨著引路的宮女往宮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