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這些年,實在是沒少被人暗算,而且每每身在後宮之中時,都要顧慮著那些天道氣運之類明明聽起來虛無飄渺,但是她卻實實在在能感覺到的無形之威,而不敢輕易動用魔法。多少回的無奈反擊,都是憑借著手中的權勢、計謀,和李治的暗幫暗助,才在宮中站穩了腳跟。
此刻於她,卻是已生出了拚將一死的決心,又哪裏還會繼續有所顧忌,任人欺辱?
王思德方上前了兩步,都還沒蹭到永寧跟前,便被永寧一個“障礙重重”給絆倒在了地上,連門牙都給磕掉了。偏偏這樣的小魔咒,永寧早就練出了無聲無杖的熟練度,直把王思德磕得滿臉血,那小子也還隻當自己腿腳不利索,而沒往永寧給他下絆兒上想去,一邊吆喝著喊疼,一邊在心裏琢磨著等辦成了大事,就回家好好補補這腿腳發軟的毛病去……
王思德雖然腦子裏少根弦,沒把他這一摔往永寧身上想,可是他身後那幾個兵卒卻不約而同地往後退了一步。這些小兵雖然是往永寧身上想了,卻想得有些歪,也更神話一些,隻認為永寧上有天助,所以想要冒犯她的王思德,才遭了報應……想像力強大的幾個小兵甚至從此聯想到,既然連永寧都有上天相助,那麼豈不是正可證明,李治這真命天子的身份嗎?如此一來,他們賭上了身家性命行此謀逆之事,豈不是下場堪憂?互望了幾眼,幾個小兵從彼此猶疑懊悔的目光中,都暗暗起了些別樣的心思。
永寧淡淡地看著賴在地上等人攙扶的王思德,那目光簡直和看一個死人無異,她微微抿了抿唇,本有意說些什麼,可是看著王思德那不成器的樣子,終歸還是忍了下來,再度緩緩坐下烹茶。
王思德本有心再逼手下的小兵去拿永寧,可是一揮手間卻正看見手上沾著的片片血痕,他原就膽小,尤為怕血,前一夜的血戰他是半點沒敢沾,這會兒也是等著外頭都打掃幹淨了,才急勿勿地跑出搶功勞,誰知外麵遭遇戰的血跡是清幹淨了,偏偏他自己卻又受傷見血了。這自己的血,在他心裏自然比別人的血更可怕一些,竟是尖叫了一聲,便自昏了過去。
那幾個小兵本來還琢磨著要怎麼將這件差事推搪過去,結果王思德這一昏倒是正好,他們連借口都省了,直接一臉焦急地吆喝著,便抬了王思德離開,壓根就沒敢再跟永寧打照麵。
這幾個小兵這會兒倒也規矩,出去的時間竟是還特意將殿門又給合上了。永寧一待殿內清靜了下來,頓時便塌下了架子,她麵對那些人的時候,也是提著心勁兒的,半點也不輕鬆。隻是這王思德的出現,倒還真是讓永寧更迷糊了,簡直猜不透這王家究竟是想幹什麼了,這樣的時候,放這樣的二世祖出來,難道還嫌他們王家惹下的禍事不夠大嗎?!
永寧靜靜地等著,她心裏清楚,下一次再出現的人,多半就不會是這麼好對付的了,而且她也實在不願再這樣心裏發虛的繼續猜測下去,隻要再來之人不是像王思德這樣無禮少行之輩,她便與他們走這一趟又何妨?!
果然不出永寧所料,沒過多大會兒,殿外便又傳來了一陣極是平穩的腳步聲。永寧挑了挑眉,在這個時候,能走得不焦不躁的,該是個人物才對!她深吸了口氣,輕啜了一口正是火候清茶,順著殿門被推開的聲音,朝門口處望去。
這次來的這個人,永寧認識。王方翼,皇後王氏的族兄,是李治一手提拔起來新秀,李治曾多次在永寧跟前提起過此人,認為他守孝重義,於文武之道各有建樹……他會出現,雖在情理之中,卻著實在永寧的意料之外。
這王方翼與王家素來不睦,其父庶出早亡,下嫁到王家的同安公主雖然名義上也是他的祖母,可是卻並沒有血緣關係,在其父亡故後,更是將他們母子趕到郊外荒涼的莊子上,任他們母子自生自滅。可以說,他少年之時,很是吃了些苦頭的,甚至是終於找到機會補了個禦林軍中的職位,也因為同安公主的緣故沒能保住,後來還是李治暗中幫襯了他一把,保舉了他一個外放的官職,才算是讓他在官場中有了一個穩當的起步。
王方翼因為同安公主的關係,即使在地方上官場頗佳,但是卻也一直沒有得到升遷的機會,一個縣令做了足足有七年,才終於在同安公主去世之後,才得以調回長安供職。可是即使同安公主已經過世了,王家對他們母子也始終都是淡淡的,當然王方翼也沒有對王家表現出過什麼熱情,或許也是雙方親近不起來的一個重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