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聽第三
視聽之政,謂視微形,聽細聲。形微而不見,聲細而不聞,故明君視微之幾,聽細之大,以內和外,以外和內。故為政之道,務於多聞,是以聽察采納眾下之言,謀及庶士,則萬物當其目,眾音佐其耳。故經雲:「聖人無常心,以百姓為心。」目為心視,口為心言,耳為心聽,身為心安。故身之有心,若國之有君,以內和外,萬物昭然。觀日月之形,不足以為明,聞雷霆之聲,不足以為聽,故人君以多見為智,多聞為神。夫五音不聞,無以別宮商,五色不見,無以別玄黃。蓋聞明君者常若晝夜,晝則公事行,夜則私事興。或有籲嗟之怒而不得聞,或有進善之忠而不得信。怨生不聞,則枉者不得申,進善不納,則忠者不得信,邪者容其奸。故書雲:「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天聽。」此之謂也。
納言第四
納言之政,謂為諫諍,所以采眾下之謀也。故君有諫臣,父有諫子,當其不義則諍之,將順其美,匡救其惡。惡不可順,美不可逆;順惡逆美,其國必危,夫人君拒諫,則忠臣不敢進其謀,而邪臣專行其政,此為國之害也。故有道之國,危言危行;無道之國,危行言孫,上無所聞,下無所說。故孔子不恥下問,周公不恥下賤,故行成名著,後世以為聖。是以屋漏在下,止之在上,上漏不止,下不可居矣。
察疑第五
察移之政,謂察朱紫之色,別宮商之音。故紅紫亂朱色,淫生疑正樂。亂生於遠,疑生於惑。物有異類,形有同色。白石如玉,愚者寶之,魚目似珠,愚者取之;狐貉似犬,愚者蓄之;枯蔞似瓜,愚者實之。故趙高指鹿為馬,秦王不以為疑;範蠡貢越美女,吳王不以為惑。計疑無定事,事疑無成功。故聖人不可以意說為明,必信夫卜,占其吉凶。書曰:「三人占,必從二人之言。」而有大疑者,「謀及庶人」。故孔子雲,明君之治,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不患外不知內,惟患內不知外;不患下不知上,惟患上不知下;不患賤不知貴,惟患貴不知賤。故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馬為策己者馳,神為通己者明。故人君決獄行刑,患其不明。或無罪被辜,或有罪蒙恕,或強者專辭,或弱者侵犯,或直者被枉,或屈者不伸,或有信而見疑,或有忠而被害,此皆招天之逆氣,災暴之患,禍亂之變。惟明君治獄案刑,問其情辭,如不虛不匿,不枉不弊,觀其往來,察其進退,聽其聲響,瞻其看視,刑懼聲哀,來疾去遲,還顧籲嗟,此怨結之情不得伸也。上瞻盜視,見怯退還,喘、息卻聽,沉吟腹計,語言失度,來遲去速,不敢及顧,此罪人欲自免也。孔子曰:「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治人第六
治人之道,謂道之風化,陳示所以也。故經雲:「道之以德義而民與行,示之以號好惡而民之知禁。」日月之明,眾下仰之,乾坤之廣,萬物順之。是乃堯、舜之君,遠夷貢獻,桀、紂之君,諸夏背叛,非天移動其人,是乃上化使然也。故治人猶如養苗,先去其穢。故國之將興,而伐於國,國之將衰,而伐於山。明君之治,務知人之所以患皂服之使,小國之臣。故曰,皂服無所不克,莫知其極,克食於民,而人有饑乏之變,則生亂逆。唯勸農業,無奪其時,唯薄賦斂,無盡民財。如此,富國安民,不亦宜也?夫有國有家者,不患貧而患不安。故唐、虞之政,利人相逢,用天之時,分地之利,以豫凶年,秋存餘糧,以給不足,天下通財,路不拾遺,民無去就。故五霸之世,不足者奉有餘。故今諸侯好利,利興民爭,災害並起,強弱相侵,躬耕者少,末作者多,民如浮雲,手足不安。經雲:「不貴難德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貴無用之物,使民心不亂。」各理其職,是以聖人之政治者。古者齊景公之時,病民下奢侈,不遂禮製。周、秦之宜,去文就質,而勸民之有利也。夫作無用之器,聚無益之貨,金銀壁玉,珠璣翡翠,奇珍異寶,遠方所出,此非庶人之所用也。錦繡纂組,綺羅綾轂,玄黃衣帛,此非庶人之所服也。雕文刻鏤,伎作之巧,難成之功,妨害農事,輜駢出入,袍裘索澤,此非庶人之所飾也。重門畫獸,蕭牆數仞,塚墓過度,竭財高尚,此非庶人之所居也。經雲:「庶人之所好者,唯躬耕勤苦,謹身節用,以養父母。」製之以財,用之以禮,豐年不奢,凶年不儉,素有蓄積,以儲其後,此治人之道,不亦合於四時之氣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