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這第一眼卻沒看到鳳仙的身影,我便向臥榻的位置走去,嘴裏還問道:“今天這是怎麼了,沒坐在窗口彈琴。”
鳳仙躺在臥榻上,身上蓋著一床繡著紫色藤花的被子,臉衝牆,也不答我的話,根本不搭理我。
見她如此,我卻也是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想要坐到她的而床邊吧,又怕她覺我失禮,我隻好靠著隔斷的月亮門,看著那株我送來的荷包牡丹,這花是一種中藥,鎮痛、和血,除風、解痙。
這一株是我叫唐繼堯從雲南派人運過來的,之所以在雲南那麼多花品中,選擇這一株,是因為此話南北皆宜,而且頗為耐寒,卻是適合在北,京養殖,當然,這一株花還有另一番更深的用意。
“怎麼樣,是不是我這麼多天沒有來,讓你覺得寂寞了?”
鳳仙笑了笑,放下要遞給我的那杯茶,對我道:“寂寞的不是我,是你。將軍胸懷天下,越是這樣的人,而且還在這樣的世界裏,當然,才是最寂寞的。”
我笑了笑,沒有理會鳳仙的話,不過我卻覺得她今天真的與平時不太一樣:“這幾天可能天氣變了,可能你是不舒服吧,要不我派人請個大夫來?我知道你不喜歡出去,你看怎麼樣?”
鳳仙搖搖頭,自顧自走到窗口的琴邊,款款而坐,十指撥撩,卻是一曲《淩風閣韻曲》,這是一支找不到源頭的曲子,雖然鳳仙說這是她從琴師那裏學來的,可是我卻並不相信她這話。
雖然我並非是專業的琴師,卻也略通一二,這古琴的曲子,應該還是少有我不曾聽過的。鳳仙這一首《淩風閣韻曲》,曲調悠遠、蒼涼,又如溪水潺潺,隻是臨近幹涸,水聲再綿軟,也有撕裂的勁道。
而且此曲指法多有詭變,十指撥動間,就如人生在世,左右周折,遊弋在形形色色當中。時而需要忍耐,時而需要釋放,一切的一切,好似都不在你的掌控中,哪怕是最接近你的一切,都好似並非是現實存在的一般。
任憑你技藝高超,依舊躲不過現實的摧殘。
我聽這曲子,更像是她的寫照,是她的一生,是她經曆過的,期待著的,曾經與未來。這琴聲越發的激昂,就好像是,含蓄了多年的情操,一瞬間的綻放前,最後的積蓄一樣。
破滅嗎?
鳳仙的琴聲,就是在訴說一切,公平與不公平,正義與邪惡,大與小,亦或是是是非非的紅塵。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有這樣混亂的想法,可是這就是我聽到鳳仙琴聲時,腦袋裏麵出現的,且重疊著的一切。
“你現在,心很亂。”鳳仙不知什麼時候停下了撩動的十指,輕聲的對我開口,而我,聽到了,卻又好像沒聽到一樣,依舊,看著房間的角落,說我出神了嗎?肯定不是,因為我很清晰,可是要說我是裝出來,卻也不準確。
總而言之,我陷入到了一個我並不清楚情況的狀態,而且此時此刻的狀態,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的。
很神奇,也很虛幻。
“你出神了嗎?”鳳仙此時以走到了我的身邊,手輕輕的搭在我的肩膀上,道:“你不要這樣,你是大將軍啊,你不是還有自己的夢想嗎。”
我歎了歎氣,抓住鳳仙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攥在手心裏,我希望可以把我的熱度,傳遞給她,融化她冰冷的外表。我希望得到的,是一個內外相同的,小鳳仙。
而不是封凍著一團火焰的冰塊。
“今天真的挺奇怪的,咱們兩個好像都和平時不太一樣啊。”
“是嗎?”鳳仙道:“可能吧。今天我的心很亂,非常亂。”她說話的時候眼睛在看著窗外,並沒有發現我正抬頭看著她,而且,我還隱約的看到了鳳仙眼裏,打轉的淚水。她是一個堅強的女人,我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竟會讓她如此。
一把將她攬在我的懷裏,我就這麼抱著她,看著她的眼睛,我想要說話,可是我一時卻又不知道該和她說些什麼,亦或是,我不想逼她,說出她本就沒打算告訴我的事情。當然我絕對相信,她不願意告訴我的事,肯定是與我有關的,但是卻不會傷害我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鳳仙在我的生活中,占據了一席不可動搖之地,好像她給我的感覺,是我從未體驗過的。雖然有的時候,我看鳳仙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像是再躲著我,又像是想要一直追著我,卻又追不上來。
“為什麼是你,為什麼,你有恰恰是昭威將軍那?”鳳仙躺在我的懷裏,對我問道。她這個問題其實已經不是第一次問過我了,一開始我還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是一次我與她對琴的時候,卻從她的琴音中,了解到了她這話中的含義。
“又是這個問題嗎?”我笑著看著她,道:“如果我不是昭威將軍的話,咱們還會有此時此刻嗎?鳳仙,你還是跟我到將軍府裏麵去住吧,畢竟這個地方,不可能是你的歸屬。到時候我叫人在院子裏,種上你喜歡的花,養上你喜歡的蝴蝶,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