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琅撿起火穗朝農婦揮揮手就重新上了大路,剛才糜子地裏的火穗極多,這明,糜子的收成不會很好。
路上一連遇見了三波羽林,因為雲琅的衣著與氣度一點都不像是野人,更加不像是宮奴,再加上年紀幼,人畜無害的樣子,他們連盤問的過程都省略掉了,以為他是哪一個隨皇帝狩獵的勳貴之家的童仆。
其中一群人還非常無禮的拒絕了雲琅要求把他帶上一起出上林苑的要求,自顧自的打馬飛奔而去。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你也是毫無顧忌,別人就越是對你尊重,要是唯唯諾諾的跟一個賊一樣,即便是不偷,人家也會多問你幾句。
眼看就要到下午了,雲琅很發愁,不知道今晚應該睡在那裏。
放眼望去,前麵是大片的農田,後麵也是大片的農田,旁邊是波濤滾滾的渭水。
看起來壯觀,卻沒有什麼人煙居住。
僅有的幾個三角形窩棚,雲琅一點都不想去,跟宮奴們在窩棚裏擠一晚上,他第二就會被滿身的虱子,跳蚤吃掉。
好在後麵出現了一長列車隊,最前麵的馬上騎士手裏擎著一麵旗子,雲琅仔細看了,才發現上麵寫著一個碩大的“卓”字。
這就很讓雲琅歡喜了,如果是飛虎旗一類的旗子他會立刻跑遠,平民在山野見了王侯車隊,必須站在路邊施禮,等王侯車駕走遠了才能繼續前進。
但凡是有任何異動會被認為是圖謀不軌,就算是被砍掉了腦袋,也是白砍。
雲琅笑的如同一隻招財貓一樣拱手站立在路邊等候車隊主人的到來。
求人的時候不妨把姿勢放低一點沒壞處。
一輛馬車停在雲琅身邊,一個頭發灰白的老人掀開車簾道:“少年人可是有所求?”
雲琅施禮道:“子預備去陽陵,隻是路途遙遠,年少力乏,不知能否借貴主人車駕一角去陽陵,子在這裏感激不盡。”
老者哈哈笑道:“快上來,正要去陽陵,我家主人仁慈,不會介懷,老夫也正好一人悶得慌,一路上有你作伴談正好稍解寂寞。”
雲琅謝過老者,爬上騾車,趕車的馬夫輕輕地揮揮鞭子,騾車就重新彙入到了車隊之中。
騾車很寬大,裏麵鋪著厚厚的氈墊子,還有一個的案幾擺在車上,案幾上擺著筆墨,墨盅卻是鑲嵌進了案幾,最妙的是案幾上還鐫刻著一副圍棋棋盤,隻是比雲琅熟悉的圍棋棋盤少了兩道,為縱橫十七行。
老者見雲琅的目光盯在圍棋上,不由得驚喜道:“少年人也知博弈?”
雲琅露出一嘴的白牙笑道:“自幼就知,隻是長大之後再無敵手。”
這句話隻要出來,在圍棋界,如果不遭到毆打的話,那就一定是要分出個勝負來的。
老者果然大怒。
“子無禮,博弈一道精深高妙,既有兵家縱橫之機,又有陰陽五行之妙,爾乳臭未幹何敢大言炎炎?”
雲琅整衣淨手然後拈起一枚黑子放在左下角,準備以向目開局。
沒想到老者竟然大咧咧的將白子放在元的位置上,還冷哼一聲道:“第一手不知搶占中原,反而去經營蠻夷之地落於下流。”
雲琅聞言大喜,知道自己遇見了傳中的棒槌,立刻在平線上布了一子。
隻有真正的高手才會無視落子元的生劣勢,至於這個口口聲聲上流下流的老頭,如果不是棒槌才是怪事……
卓姬依靠在馬車窗戶上愁容滿麵。
在驪山沐浴被登徒子偷窺一事已經不被她放在心上了。
桑弘羊鐵麵無私,身後又獲得皇家的鼎力支持,《鹽鐵令》頒行下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蜀中卓氏世代以冶鐵為業,確實如長平所,山野之中,卓氏還有上萬童仆在挖礦煉石。
支持卓氏百年富貴的不是那些田地,也不是那些山林,更不是家中上萬的仆役,而是藏身山林之中,沒日沒夜的為卓氏采礦的奴仆。
《鹽鐵令》一旦頒行,官府勒令奴仆下山,如此一來,卓家大勢已去也。
這一路上昏昏沉沉,卓姬在半夢半醒之中,忽然聽到一陣怒吼,不由得眉頭一皺,揚聲問道:“何人喧嘩?”
守在馬車外的仆役連忙回答道:“平叟正在與一少年爭執。”
卓氏雖然不是王侯,卻也有自家的家臣,平叟就是家臣之一,此次前來長安遊,能見到長平公主正是平叟從中牽線搭橋,雖然沒有成功,也居功甚偉。
此人曆來以思慮縝密,行事穩重頗受卓王孫看重,卓姬怎麼都想不通他怎麼會跟一個少年爭執,車隊之中又有哪一個少年敢與平叟爭執。
眼看太陽就要落山,卓姬吩咐道:“就在渭水邊紮營,明日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