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琅借著火光仔細看了一眼,又拿過來聞聞,最後掰了一塊放嘴裏才確定,平叟手裏拿的是他非常熟悉的茶。
在不確定這東西是茶之前,雲琅對漢人的食物非常的排斥,在這個曼陀羅都能泡水喝的時代裏,知道什麼是能吃的,什麼不東西不能吃的。
尤其是平叟這種古怪的老頭子,有什麼古怪的癖好要是不知道,隨便吃他給的東西,風險很大。
看到茶,雲琅的心就跳的如同打鼓,這他娘的才是他在大漢遇到的最好的東西。
在平叟驚訝的目光中,雲琅又掰下來一塊茶餅,熟練地拿過平叟還沒有從包裹裏掏出來的青銅罐子,熟練地將茶餅丟進罐子裏,然後放在火上烤。
一邊烤,一邊輕輕地搖晃著罐子,看見包裹裏有黑芝麻,抓了一把丟了進去,當美味的焦香味道傳來之後,他就往罐子裏倒了沸水,刺啦一聲脆響,茶香四溢。
當雲琅將自己僅剩的一點麥芽糖丟進茶水罐子,平叟的眼睛立刻就變得閃閃發光。
不是因為那點麥芽糖,而是吃驚於雲琅對茶的熟悉程度。
在大漢,茶還隻是蜀中一個非常眾的飲料,在關中,他隻是藥,不是每喝的東西,這少年不是蜀中人,如何對偏門的茶葉習性如此熟悉?
當雲琅將一杯茶水放在他麵前的時候,平叟放下心中的疑惑,端起杯子專注的品茶。
他很快就發現雲琅在做與他同樣的動作,先聞,然後口品嚐,最後一飲而盡。
雲琅給茶水裏添加了一點麥芽糖,麥芽糖並未化盡,喝一口茶水,就有一絲麥芽糖入口,苦澀中有甜,隻是苦味占據了大半。
一連喝了三遍,雲琅就把罐子裏的茶葉倒掉,洗幹淨了罐子重新裝進平叟的包裹裏,見平叟意猶未盡,就笑道:“喝多了茶水晚上很難入眠。”
“為何?”
“什麼為何?”
“汝為何知曉茶葉之妙?”
“不奇怪吧?神農嚐百草日中七十二毒,就是靠這南方嘉木解毒。”
“神農氏自然如雷貫耳,隻是何來嚐百草日中七十二毒之?至於茶葉解毒,老夫也是首次聽聞,不知書於何典?”
聽平叟這麼問,雲琅就知道自己又被後世的曆史給忽悠了。
故事當曆史果然是不靠譜的。
見平叟瞪大了眼睛等他回答,就笑道:“鄉野傳而已不足為信。”
“令師定是一位奇人。”
交淺而言深自然是不妥的,平叟雖然好奇卻不能逼迫雲琅將所有的事情都出來。
“他就像是上的神祗,無所不知,又神通廣大,脾氣爆烈,喜怒無常,明明胸懷經世幹才卻不願出山一步。
他是我極為尊敬又極度痛恨的人,不了,今日飲了先生的好茶,雲琅身無長物,見先生脖頸似乎不便,有兩塊得自深山的良藥奉上。
此藥補血活絡之能下第一,先生若能將這野三七與桂肉粳米同煮,時日久了,自然能夠收到奇效。”
平叟接過野三七看了一眼,記住了它的外形似笑非笑的道:“此物難道不是叫做血參?”
雲琅尷尬一笑道:“囊中羞澀,隻好行此下策,不過,霍去病以三兩好銀,換我兩塊野三七也不算虧。”
“僅僅是熬粥食用嗎?”平叟有些失望。
“如果能夠找到君臣佐輔的配藥,此物當成世間奇藥。”
“雲琅可知?”
“不知,隻知道家師手中就有這樣一種治療金瘡的奇藥,主藥就是這野三七,其餘配藥一無所知。”
“這就是了,好東西總該有個好用處的,否則就浪費了上蒼的好意。
雲琅,你不會真的一個月才回答一次主家的問題吧?”
雲琅點點頭道:“人無信而不立,既然事先好了的,那自然要尊從。
否則,不但對我不好,也是對主家的不敬。”
平叟笑道:“這樣也好,至少讓主家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每一個問你的問題都作價五兩好銀。
也隻有知道了問題的價值,主家才會重視你給出的回答。
畢竟,不花一文錢得來的消息跟花用五兩好銀得來的消息在重視程度上差別好大。
看樣子老夫以後也要訂立這樣一個規矩,免得很多人總拿老夫的話的那個放屁。”
從正規的談話轉變到平日閑談,平叟轉化的幾乎衣無縫。
公事,私事,寒暄問候,探討問題,追溯過去這些都在短短的幾句話中全部完成,老賊很有效率。
這就是一個老狐狸,從見到平叟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