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本心(1 / 2)

孫博然的手停住,考生們的心刹那間懸了起來,感受到了風雨欲來的味道。

劉胡子從馬紮上緩緩站了起來,走到一個箱子旁邊,低頭往裏看。

裏麵華麗的龍紋鎏著金粉,在陽光下散發著刺眼的光芒,讓劉胡子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

“我都搞不清楚了,這到底是我過壽,還是他孫博然過壽。”劉胡子冷言輕語,話裏帶著明顯的譏諷。

無數道目光下意識地看向孫博然,孫博然苦笑著,向師父拱手道:“是徒兒不好……”

“你不好在哪裏?”劉胡子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怪你當上了朝廷大官,還當了勞什子主考官,這些大的小的都要看你的臉色行事?”

他望向垃圾場外麵縮得像鵪鶉一樣的考生們,一指那些堆得大大小小的箱子:“老頭子住鍋響巷,我就問你們,鍋響巷哪間屋子有這麼大地方可以放這麼多東西?”

“老頭子一輩子住在桐和府沒出去過,打的全是街裏鄉親天天要用的家什,這些什麼龍啊鳳啊屏風啊隔扇啊,我見都沒見過。送這些給我,有個卵子用?”劉胡子重重一拍岑小衣那扇屏風,下六木很輕,劇烈地搖晃了幾下,險些被推倒。

考生們低著頭不說話,但放眼看過去,好幾個人臉上都寫著“我怎麼知道你喜歡什麼”。

“你們是覺得老頭子就是一個快入土的老貨,又不出名,要不是仗著一個好徒弟雞犬升天,誰知道你是誰?”劉胡子一眼看出他們的想法,說得非常刻薄。

“我呸!”劉胡子看著他們的表情,重重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像是一顆釘子紮進了土裏一樣,濺起了一片塵土。

“也想想你們的身份!什麼徒工試,什麼百工試,說到底你們都還是匠人!匠人就要有匠人的本份,做東西知道,連主家要什麼都沒搞清楚,做個屁的做!”

劉胡子年紀雖大,但中氣十足,聲音雖然像破鑼一樣,但重重敲響在每個人的耳邊,甚至有些痛心疾首。

“問問

你們自己,在聽到孫博然要你們送禮的時候,你們心裏想的是什麼?終於有個機會可以拍主考官的馬屁了?終於有機會在主考官麵前露露臉了?”劉胡子用力拍打著自己的胸膛,問道,“還是本著一個匠人的心,好好地、踏踏實實地去做一件東西?”

考生們徹底沒有了話語。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或者認同劉胡子的話,甚至有相當一部分人覺得他不過是站著說話不腰痛。主考官發話要收禮,他們這些做考生的就是人在屋簷下,當然得好好低頭了。

但許問卻抬起了頭,緊緊地注視著前方不遠處的老人,看著他痛心到扭曲的表情,看著他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也看見了他身後孫博然蠕動的嘴唇與臉上的震動。

許問突然發現,在此之前,他的心也不是不浮躁的。

甚至因為從另一個世界獲得的優勢,他在看待這個世界的時候會情不自禁的帶上一些優越感,有一些居高臨下的態度。

但劉胡子這幾句話,卻像是一記重錘,直接把他從雲端砸進了地上,讓他開始重新審視與思考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