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轉輪在那一刻悄悄轉動了。
抱歉以這種幻想類小說的萬金油句式開頭。
但是在很久以後,回溯起相對而言的過去,我會覺得,我的人生就是在那一刻,如果真的有命運的轉輪的話,就是在和月餅小姐重逢的那一刻,某些齒輪悄悄輾轉咬合,導致我的命運轉輪指向了那個的不可逆轉的方向。
不可逆轉,萬劫不複。
深陷其中,依然甘之如飴。
很久很久以後,我坐在病床上,仰頭瞪著死寂蒼白的天花板,回想著那天月餅小姐站在陽光下的可愛模樣。後來,我甘心把我世界裏的陽光都給她一個人,毫無保留。可是最終換來這樣的結局,她留著怨恨的眼淚,一滴一滴,洗掉了她對我的最後一點想要讓她看清真相的感情,然後決然走出這間白色病房。
於是我的世界變成灰色。我隻好想辦法適應,缺少來自月餅小姐的陽光的灰暗世紀。
又過了很久很久以後,我問月餅小姐,那年我們重逢你有什麼特別的感覺沒有?月餅眨著她引以為傲的大眼睛,卷翹的長睫毛也隨之顫動,想啊想,想了很久以後,她很淡定地說:“我不記得了誒。”
我由衷佩服她堪比金魚三秒鍾的記憶力,氣結道:“那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可以忘記?”
月餅小姐丟給我她同樣引以為傲的大大的白眼,說:“當時我哪知道你對我產生了不良居心啊,我要是知道,一定會記住你陰險的模樣好在事後不會掉進你的溫柔陷阱裏。”
我再次氣結,陷阱……不過還好,她用的形容詞是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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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市一貫的天氣,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雲。
我穿著灰蒙蒙的格子襯衫和灰蒙蒙的長款針織開衫被淹沒在晚高峰期的人潮裏,心情卻是絕對的陽光橙黃色。踢踏著棕色小皮靴走在人行道上,迎著夕陽,我很想給自己鼓鼓掌。
今天是進入“星塵”雜誌社工作的第一年零一天,一個象征著機會的數字,果然有一個不錯的機會正向我招手示好。我被上級作為“很有想法很有潛力的新人”推薦進“星塵”在G市的總部去“鍛煉鍛煉”,上司拍拍我的肩膀,一臉“希望我沒看錯你”的信任,我感到莫大的榮幸,和一些些壓力。
先不管那麼多,凡事盡力就好。我揣著一顆平常心獨自走回家,一路上給每個小乞丐一點零錢外加一個極具親和力的微笑。相信我,我的微笑是很有親和力的,以至於一個頭發髒亂得不像話的小女孩接過我的錢以後,回贈我一個燦爛的微笑,嗓音清脆地喊了聲:“謝謝大哥哥。”
大、哥、哥,我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還是繼續微笑著:“不客氣。”
回到家裏,準確說是員工宿舍,本來是由我和另一個女同事合住,結果沒過多久她就結婚了自然就搬了出去,留我一個人獨自住到現在,自在到不行。要說到那個女同事,完全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嬌滴滴的喜歡捏著嗓子說話,由她的嗓音導致的一次巨大後患想起來就讓人生氣。有次我半夜起來去廚房倒水喝,被身後一個尖細詭異的女聲“給我也倒一點”嚇得打掉了手裏的小熊圖案的馬克杯。
“劈啪”一聲那個杯子就成了曆史,碎得也太容易了。我鬱悶了好久,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那個女同事一見到我都是一臉怯意。直到一個月以後我去參加她的婚禮時,她還很真誠地說:“小逸,你不用包紅包了真的。”
後來據知情人士說那個女同事被我當時心疼的樣子給嚇壞了,她說淩逸當時看著地上的碎瓷片一語不發的表情,像是一張中獎幾千萬的彩票被泡濕作廢了,像是一筆天降橫財筆直地掉到自己旁邊的人而自己幹看著一般,悲傷得讓她內心的內疚感經久不散。
我暈倒,這能是一個為青少年編織青春、愛與夢幻的青春雜誌社的工作者能說出來的比喻麼?未免太物質太庸俗了點。
我承認我為那個杯子的破碎心痛了好久。因為那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送我的禮物。我看到它在我麵前碎掉,感到一陣恍惚,我很久沒見到她了,很久了。用她送我的禮物來寄托想念,好像很幼稚。
總能找到一個人,可以在她麵前做最真實的自己,不用治自己間歇性發作的幼稚病,真的很幸運。雖然,那個人不在身邊,但是,知道總有一個人在那裏,就好。
所以那個小熊圖案的馬克杯碎掉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覺得桌上總是空了一塊沒有放該放的東西,眼裏也缺少一個,提醒著有那麼一個人的存在的證據。
一口氣喝下大半杯水,我看著手裏的替代品——那個女同事買來給我的有著相似小熊圖案的馬克杯,我開心地咧開嘴笑了。G市,月餅所在的城市。
月餅是我的高中同學,同時兼任我的死黨和閨蜜,大名連蓉歆。當時我們互相自我介紹時,我看著這個名字覺得真是個極具古典美的好名字,但是總感覺有什麼怪怪的,輕聲念了一遍以後抬頭問當時還可愛爛漫的連蓉歆:“你爸媽喜歡吃蓮蓉餡的月餅?”原本還保持著些許矜持的月餅小姐臉上青筋暴起:“去死!你喜歡吃蓮蓉月餅你全家都喜歡吃蓮蓉月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