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丫鬟紅月突然腹痛,誣賴傅嬌在桂花糕中下毒,兩人鬧到主母謝氏跟前,謝氏一口咬定傅嬌對紅月不滿,罰了她十個板子。傅嬌委屈爭執了幾句,被合起夥的欺負,她難掩辛酸,孤身外出遊蕩,這才被兩個綁匪鑽了空子……

這事兒傅鎮卿有所耳聞,但他覺得家醜不可外揚,等傅嬌回來家法伺候就行。萬萬沒想到,她竟然鬧到公堂來。

傅長健指著她聲音都在發顫,“你大逆不道!”

反了天了,在衙門狀告自己的母親。

傅嬌眸子在他背後掃了一眼,語氣不陰不陽的,“勸你少說話。免得多說多錯,下了地獄被拔舌。”

聽見“拔舌”兩字,傅長健心底一涼。

難道她知道什麼了?

傅長健抿緊唇,當真心虛不說話了。

傅鎮卿強忍著怒氣,對廣平王抱拳,“王爺,小女久病糊塗,您無需陪她胡鬧。微臣即刻帶她回府處置。”

傅嬌恍若未聞。

她抬起姣好可愛的臉蛋,氣鼓鼓地質問:“王爺既為天子皇親,亦為百姓明鏡。正所謂在官惟明,蒞事惟平,立身惟清,而今臣女有冤,王爺乃堂堂盛京府尹,你伸是不伸?”

好一口伶牙俐齒!

這話讓廣平王騎虎難下。

若摻和了,這算是傅家家事;若不摻和,豈不是在打自己臉麵?

早知道今兒出門查查黃曆。去賭坊、去花樓,就不該去衙門瞎轉悠。

他悄悄遣了隨侍去請傅如鏑回來,轉身朝傅嬌幹巴巴地道:“……伸。必須伸。”

傅鎮卿被傅嬌氣得不輕,指著她喋喋不休。

傅嬌坐在梨木靈芝的八仙桌沿上,雙手捂耳,一副“不聽不聽王八念經”的架勢。

廣平王左右為難,苦兮兮地勸父女倆,“傅監丞,都是一家人,以和為貴,以和為貴啊。”

“他才不想跟我以和為貴。”傅嬌端得是牙尖嘴利,“倘若他心中真有我這個女兒,緣何我失蹤一夜,都不遣人尋找?”

“你……你……”

一夜未見,唯唯諾諾的幺女怎變成了這般?

傅鎮卿火冒三丈。

他彎腰掰了截椅子腿兒,狠狠往傅嬌身上招呼,“我打死你個孽障!”

傅嬌沒想到他真敢當著廣平王的麵揍自己。

她徹夜未眠,身心俱疲,再被傅鎮卿打一頓還怎麼得了?

傅鎮卿衝上前來,傅嬌無處可躲,眼看那椅子腿兒要砸得她皮開肉綻,條件反射地縮了下腦袋。

預想中的疼痛並未襲來。

鬧哄哄的二堂陷入詭異的安靜。半晌,才聽見有人責備:“府衙之內,成何體統?”

男子的聲線格外年輕。他有點慍然,語氣很冷,很沉,像如磋如琢後的玉石。

傅嬌心頭一跳。

她顫了顫睫,怯怯地從指縫間望去。

男子背對著她,一手負在身後,一手穩捉住了傅鎮卿高舉的手臂。窗外逆光,清晰勾勒出他峻拔筆直的身姿。

傅嬌看不見他的臉,隻能盯著他深紫官服上繁麗精密的流雲紋飾。

盯了好一會兒,她想起來了,這是她名義上的大哥,傅家正兒八經的長子——傅如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