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著頭,語氣無所謂地道:“但是前不久已經被退婚啦。是西街一個開醫館的郎中,叫……叫什麼何無恙。”
這事兒也是傅嬌繼承記憶後慢慢想起來的。
反正婚事都黃了,正中下懷,她便沒有放在心上,傅如鏑說起這個,她便當個趣事兒講了出來,繼續用羅盤反複確認推演。
傅如鏑隻當她在玩。
他知道何無恙。
何無恙這人醫術在京中佼佼,世代行醫,祖上三代宮中太醫。後來何無恙的父親得罪了宮中貴人,辭官回家,鬱鬱而終。
傅如鏑一聲冷哼:“區區沒落戶也敢挑三揀四。”
他懶得問何無恙退婚緣由,反正對方眼睛應該是瞎掉了,看不上他乖巧懂事的妹妹,實乃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傅嬌收起羅盤,朝他笑嘻嘻。
看起來沒心沒肺的。
傅如鏑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不太熟稔的親人,卻在短短幾日感到無比親切。
是因為傅嬌的依賴,還是因為血脈關係的紐帶?
血脈關係……
傅如鏑目光幽遠地眺望鬱鬱蔥蔥的山林。
他想起年幼時聽過的傳言,暗暗否決了後者的念頭。
就在他出神之時,趙灝又噔噔噔地跑來,雙手捧來一個汁水豐沛的黃梨。
“姑奶奶,吃梨了!”
“給我吧。”
傅嬌自然而然地接過梨子,拿起小刀削皮。傅如鏑見得這一幕,心中又不太舒坦了,正準備說教兩句,卻見傅嬌將切下的第一塊梨,送到他的唇邊。
“哥哥!你先吃!”
她粲然一笑,如霧散晨曦,漂亮極了。
傅如鏑沒張嘴,那白嫩嫩的指尖捏著梨子,汁水順著白玉般的手背流至凝霜皓腕。傅嬌手都舉酸了,她用梨輕戳他薄唇,哼哼道:“哥哥,我手不髒的!以後有好吃的,我第一口永遠給哥哥吃!”
傅如鏑有點壓不住上揚的嘴角。
他飛快將梨子銜入嘴中,生怕碰到那纖長柔嫩的指腹。
“好了,你吃吧。”
語畢,他冷著臉,順手拿起旁邊的一卷書,默默看了起來,再不與傅嬌說話了。
傅嬌又不是傻子。
當然知道傅如鏑不喜歡她和趙灝接觸。
所以故意撒嬌上演這一出,哄哄古板冷酷的哥哥。
入了夜,一行人到了落腳的驛站,各自分好房間,傅嬌匆忙洗漱後剛沉入夢鄉,就感覺到隨身攜帶的壇子碟子叮叮哐哐的不安分。
下一瞬,陰冷森寒的氣息飄散於頭頂。
紅衣黑發的可怖女鬼倒吊在房梁上,鋒利的指甲威脅滿滿。
“臭丫頭,你究竟……是不是在騙我?”
“說好幫我找宋郎。”
“怎又要去瓊州幫這條水鬼?”
雁姬明顯生氣了。
她忌憚傅嬌,但也有自己的脾氣。她不是鬼奴才,她是執念難消的五百年厲鬼。
陳寤生一身水噠噠的飄在角落,屁都不敢放。
氣壓極低的環境裏,傅嬌卻怡然自得地撓撓癢。她從枕頭底下摸出白墨玉羅盤,往雁姬身上一扔,“別催了,算出來了。自己看吧。”
雁姬湊上前仔細一瞧。
旋即看向隔壁房間,驚然道:“……原來是他。”
再也忍不住五百年的苦楚。
雁姬雙爪利刃飛出,就要去隔壁房間索命。
見狀,傅嬌無奈起身,揚了揚手中足以製裁雁姬的絳符,懶洋洋道:“你記住,宋郎輪回轉世了五百年,是他也不是他。嚇唬嚇唬得了,千萬別嘴饞吃掉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