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個小學同學剛好在監獄當獄警,所以,七信找他幫忙,雖然不是同一個監獄的,但總歸一個係統裏還是有些認識的朋友,於是,七信沒費什麼周折就見到了菲菲。
她以為見麵會是電視上見過的那樣隔著玻璃一人拿起一個聽筒講話,雖然還沒想好見了菲菲之後自己究竟要說什麼,但也還是覺得那一堵冰冷的玻璃幕牆阻隔了兩個人的熱切。卻原來,安排她們見麵的是一個諾大的會見室。大概因為不屬於刑事犯罪,所以,菲菲並沒有被看管的很嚴。一個女獄警站在通往監獄內部的門邊扣著自己的指甲,無所謂地等著她們結束。
陽光從七信身後高高幕牆上方的一扇小小的窗戶射進來,背著光的七信一眼就能看清菲菲臉上的表情,即便菲菲從見到七信之後就一直躲閃著眼光,不肯刻意地跟她對視。
七信沒有說她自己的近況,她知道不論自己的生活狀況如何,跟菲菲比起來,她都是幸福的那一個。她也沒說矯情地說“你好好改造,爭取減刑”這類沒什麼意義的話。她來,就隻是想看看菲菲好不好,想讓菲菲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朋友記得她的存在。
“菲菲,你不用擔心家裏。院子裏已經給你姐姐解決了工作,就在單位值班,工資雖然不高,但總歸穩定有保障,你媽和她都不用為生活發愁。”七信對坐在寬寬的會議桌對麵的菲菲說。她知道菲菲跟她姐姐的感情一直都挺淡漠的,因為不能確定她的姐姐會時常來看她,所以,她才會告訴菲菲這些近況。
畢竟菲菲和她的姐姐都已經很大了才在一起生活。而她媽媽和姐姐的到來,使得院子裏的小朋友們對菲菲冷眼相待,她常常會被很多調皮的男孩子當麵嘲諷。時至今日,七信一回神就能記起那些男孩子嘻嘻哈哈地指著菲菲唱他們編的順口溜的情景。當年的菲菲倔倔地含著眼淚怒視他們的時候,心底的自卑和傷痛,又該有多深!人們都以為同樣遭受不幸的孩子之間一定會生出惺惺相惜的感情來,也都希望一起照料著生病的媽媽的孩子,心底會是柔軟的,疼惜的。其實,那也不過是旁觀者的一廂情願罷了!
七信清楚地記得警察帶走菲菲的那天,她焦急地穿梭過吵嚷的人群,最終找到菲菲的姐姐時,看到的那張寫滿了鄙夷,嫌棄和忌恨的臉。是的,她們都覺得對方丟了自己的臉麵,是那個讓自己抬不起頭來的罪魁禍首!
隻是七信沒想到,一直沉默著的董菲菲,聽到七信告訴她家裏的情況時,忽然握緊了拳頭塞在微張的牙縫間不可抑製地顫抖著痛哭了起來。她狠狠地咬著自己的骨節,想要死死地壓抑住喉嚨深處那悲切的聲響,臉色也因為憋悶而變得暗紅。她就那樣孤獨地坐在窗格圈起的光束裏,顫動著單薄得可憐的肩膀,伴隨著喉間發出的絕望小獸般的聲響,形單影隻地壓抑低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