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珂莉安登上高塔,探求神秘囚犯的真實身份(1 / 3)

珂莉安等人在環繞塔身的石牆外站了一會兒。她摸了摸大門的門扉,手感堅硬冰冷。厚重的木製門板上貼著青銅板。樣子很新,當然不可能是十字軍時代留下的東西。

看到法國佬們磨磨蹭蹭地似乎不打算進去,;勞斯貝爾克大尉忍不住催促起來:

“怎麼了,不進去嗎?”

聽他這一說,蒙塔榭用不善的眼光盯著大尉。

“閣下這話真是奇怪啊。雖然多虧你帶路,我們應該感謝你才是。”

“沒錯,驕傲的普魯士憲兵大尉先生,一路上毫不讓步,居然紆尊降貴把我們一直帶到這裏,讓人不得不感激啊。”

拉斐特對大尉說的話中,嘲諷口氣一點都不掩飾。

“你說過‘等的就是你們這種人’,這句話讓我很在意。”

“什……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哎呀,大尉,應該不是星光的原因吧,不過你臉色可不太好啊。還是休息一會比較好。”

珂莉安在一旁聽著,心中暗暗稱是——對了,蒙塔榭和拉斐特是警惕對方有沒有陷阱。明明口頭上一直說著絕對不會帶路,勞斯貝爾克大尉卻老老實實地把他們幾個人一路引向塔門。身經百戰的蒙塔榭和拉斐特當然覺得很可疑。

包括勞斯貝爾克大尉在內的五個人離開雙角獸之塔,走向附近的森林。一直走到一塊二十米見方的空地,幾個人坐下來,將馬拴在樹上,拿出備用的麵包、火腿、奶酪當做晚飯。幾個大人從布製的水壺裏喝著葡萄酒。珂莉安為了補充水分,也從水瓶裏喝著泉水。同時為了暖和身體,小口小口地啜著葡萄酒。胃裏暖合起來,臉頰也有點發熱。她深呼吸一口氣,眺望下方,萊茵河水麵到夜間也是白花花一片。

萊茵河畢竟不是聖羅蘭河。原來還有河水到十二月也不凍冰,還在緩緩流淌。

關於故鄉的回憶牽扯著珂莉安的思緒。她想了想,向被捆住的勞斯貝爾克大尉送上飲食。

“不要。”隻得到對方一句粗魯的回答。

“小心別感冒了,小姐。”

“謝謝。不過沒關係的,我可是生在加拿大長在加拿大的。”

“這樣啊。在下也在俄羅斯過過冬,那種經驗一輩子有一次就夠了。”

珂莉安以外他的話還會繼續,但蒙塔榭突然止住了話頭。

初冬的星座升上夜空。略呈淡青的銀色光芒,仿佛無數的粒子就要傾注到地麵上似的。

“在加拿大可分不清星座。”

珂莉安心中感到熱乎乎的,似乎並不隻是葡萄酒的原因。

一陣悠閑但很強壯的腳步聲靠近過來。是亞曆克走過來了。

“不錯嘛,珂莉安,正好充分利用了時間。今天應該是十二月一日。沒想到剛剛渡過萊茵河就能直接到達目的地啊。”

“多虧了亞曆克幫忙呢,謝謝。”

“不不,我沒幫上什麼忙。要讓老年人再顯一顯身手嘛。”

說到“老年人”的時候,亞曆克故意放低了聲音,不讓另外兩人聽到。

“不過,調查事情真相可能要花上十天以上的時間,可不能掉以輕心啊,珂莉安。”

“是啊。不光是我,亞曆克不也是要在聖誕節前趕回巴黎嗎?其實,沒準今天就是什麼作品的截稿日吧?”

“哪裏,不用擔心。害怕編輯和債主,還當什麼作家。對他們來說,隻有我不在了,才會發現我的價值。等我回到巴黎的時候,‘一定要寫好作品啊’——塔門會哭著來求我呢。”

——真的假的啊,珂莉安想。不過他並不想破壞此刻夥伴之間和睦的氣氛,而且還有別的事情讓她在意。

“對了,亞曆克,剛才勞斯貝爾克大尉說的話,你怎麼看?明知道裏麵關的人是拿破侖皇帝,還要帶上偽裝的假麵,這太奇怪了。”

亞曆克用粗大的手指撓撓下頜。

“說不定這種順序是反的,珂莉安。就是說,是這樣的——有人看到帶假麵的囚犯,就忍不住懷疑到底是什麼人。猜疑來猜疑去,就會想到那是不是拿破侖皇帝。實際上,蒙塔榭白天說過,隻有本應死掉的拿破侖皇帝還活著,才會帶上假麵偽裝他的身份,並且幽閉起來。”

亞曆克扭頭打了個噴嚏。珂莉安搜索著記憶,歪著頭問:

“可是,亞曆克自己也說過,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拿破侖皇帝殺掉,事情不就簡單了嗎?”

“啊,我說過這話嗎。”

“說過呀!”

亞曆克用大手撓撓頭:

“嗯……不過,說不定是怕真的把皇帝殺死,會被人追殺吧……不對,本來也有傳言說皇帝是被英國人毒死的,那麼,到底怎麼回事呢……”

自稱天才作家的人陷入了思考,珂莉安看他也沒有結論,悄悄離開他身邊。她突然發現拉斐特麵向塔的方向佇立著,靠近一看,他正通過望遠鏡觀察那邊的情況。在深夜的另一端,可以看到幾個不是星光的光點——那是塔身上的窗戶透出啦的光線。拉斐特感到身旁有人,動了一下。珂莉安開口了:

“能看見那邊的燈火呢。”

“可以肯定裏麵有人。”

放下望遠鏡,拉斐特環顧周圍。看到交叉著手臂陷入沉思的蒙塔榭,他走過去,兩人小聲交談著。

在蒙塔榭和拉斐特商量的時候,珂莉安看守著勞斯貝爾克大尉。正方形臉的普魯士憲兵大尉做了無數努力試圖解開繩子,結果越掙紮繩子勒得越緊,到現在終於放棄了,隻是無奈地抱怨著。

“那麼,接下來我們也生一把盛大的篝火吧。”

珂莉安吃了一驚。在巴黎遇上這幾個夥伴以來,他們的舉動時常出乎她的意料,這次也不例外。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氣問道:

“點起火來對方不就發現我們在森林裏了嗎?塔裏要是有人的話,一定會看見火光吧?他們一定會覺得可疑,出來搜查的吧?”

“他們要是不來搜查才麻煩了呢。”

拉斐特遊刃有餘地笑笑,衝勞斯貝爾克大尉的方向揚揚下巴:

“就請那位憲兵大尉當我們的誘餌吧。”

這時候,遠處漆黑沉靜的森林中傳來狼的嚎叫聲。勞斯貝爾克大尉忍不住悚然側目,珂莉安輕聲安穩道:

“沒關係,狼不會接近火焰,就不會傷人。這一點加拿大和德意誌的狼肯定是一樣的。”

過了十五分鍾左右。

“雙角獸之塔”上產生一陣騷亂。幾個人影指著森林,用德語交談著:

“喂,那邊有火光!”

“不知道跟勞斯貝爾克大尉被綁架的事情有沒有關係。”

“那樣的話,我們應該帶上充足的人手和裝備趕快出動。據說綁架了勞斯貝爾克大尉的那幾個法蘭西人手段很是了得。”

負責警戒的普魯士軍士們終於打開大門,向夜幕中的森林進發。他們足有三十個人。他們前進的目標是可疑的篝火,但是天色已經全黑,又是在森林之中,而且為了不暴露自身,他們自己也沒有帶上鬆明、提燈之類的照明工具。花了比白天行進速度起碼五倍以上的時間,軍士們終於到達了黑暗森林中有光亮的空地。

“啊,是勞斯貝爾克大尉!”

普魯士的軍士們一邊警戒四周,一邊趕向大尉身邊。不幸的大尉被捆在熊熊燃燒的紅色篝火旁邊。

“大尉,你沒事吧,太好了。”

勞斯貝爾克大尉嘴裏堵的東西被拿開。他對獲救沒有一點感謝的意思,氣急敗壞地大叫:

“一群白癡!徹底上當了!”

軍士們被大尉的爆發嚇懵了,隻是問道:

“他……他們是什麼人?”

“就是白天在酒館裏遇上的那些人。他們抓住了本官,都是拿破侖派的殘黨。他們故意在森林裏點火,吸引你們的注意力,趁這個機會分散塔裏的警備!”

“啊……”

軍士們意想不到,叫了一聲呆住了。出動了三十個軍士,“雙角獸之塔”的警備力量變得薄弱了很多。他們到現在才發現。

“糟糕,趕快回塔去!”

勞斯貝爾克大尉的怒吼射向匆忙趕回去的軍士們背後:

“回來回來,一群白癡!還不快把本官解開!”

兩三個軍士趕緊折返,幫勞斯貝爾克大尉解開繩子。但是,搖曳的篝火照不清楚近前的東西。海盜式的捆綁方法本來就很複雜,在勞斯貝爾克大尉的掙紮之下完全勒緊。最後用刀子把繩子全都隔斷,也花了普魯士軍士們不少的時間。

星光傾斜之中,陰暗的地麵上有個漆黑的影子。這是在圍繞“雙角獸之塔”的高牆下。

“亞曆克,抱歉了,讓我踩一下。”

“我就是這個意思。”

以巨大的身影作為平台,一個瘦小的身影靈巧地爬上高牆。她把手中粗繩子的一端向牆外放下,三個大人牢牢拉住。另一端在內側放下之後,她順著繩子落到地上——當然,這就是珂莉安。

“賭一賭而已。”

拉斐特向夥伴解釋著。

“也不知道可疑的人靠近的時候,‘雙角獸之塔’裏守備的軍士會不會出動。他們要是堅守不出,我們也無可奈何。也想不到別的什麼辦法。還好,他們沒這樣,果然主動出擊,真實幫我們大忙了。”

“先別說了,快爬上來。”

珂莉安把繩子拴在附近的樹上,對牆外的人悄聲叫道。

全都順利進入圍牆內側後,四個人躡手躡腳地接近塔身。根本沒有狗吠叫報警,可見塔的警備中沒有軍用犬。

圍牆內側是荒蕪的庭院。幾乎都是裸露的土地,散落著幾塊大石頭。隻有通向高塔正門的門閂,估計一個人很難抬動。

拉斐特對亞曆克說:

“你來幫我,把門閂卸下來,敞開大門。”

“我們都已經進來了呀?”

“你馬上就知道原因了。”

卸下門閂敞開大門之後,拉斐特撿了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對準高塔玄關的門扉扔過去,發出堅硬的聲音。

“誰?!”

不知什麼人尖叫一聲,門扉迅速敞開。一個長方形的白色光島浮現在黑暗的地麵上。塔裏的燈火都亮了起來。

兩個普魯士步兵端著帶刺刀的步槍走出來。黑色軍帽的帽簷下,兩人銳利的目光穿透黑暗。他們警惕地走出玄關,掃視陰森幽靜的庭院。他們發現圍牆的大門敞開著,忍不住低聲驚叫。

他們正要趕上去看個究竟,就在這時候,拉斐特和蒙塔榭從兩人背後跳出來。

把暈過去的普魯士軍士的身體藏在建築物的陰影處,拉斐特笑道:

“普魯士軍都很勇敢,軍律也很嚴格。不過正規軍對付這種奇襲的戰術總是措手不及。”

“沒想到在深山裏還能見識到海盜式的戰鬥啊。”

“可惜觀賞的人不多。我在新奧爾良與英軍作戰的時候,有多少美女揮舞著手帕目送著我呢……”

拉斐特不說話了——因為發現珂莉安在瞪著他。

“哎,沒時間回憶了。再把大門上的門閂閂好吧。出去查看的那些軍士回來了,一時半會也不容易衝進來。”

四個人很快就準備完畢。蒙塔榭右手執長劍,左手握著短劍。拉斐特右手是心愛的短刀,左手是慣用的垂直雙筒手槍。亞曆克的腰帶上別著垂直雙筒手槍,手裏拿著棍子。珂莉安手持一把刀子。

進入塔裏後,他們把玄關的門閂也放下,然後掃視周圍的環境。地麵是石板質地,牆壁和天花板都是裸露的石塊。看起來基本上都是十字軍時代的樣式,珂莉安也不確定,不過肯定是相當古老的。牆壁上釘著幾個鐵環,鐵環裏插著鬆明,橙色的火焰搖曳不定。侵入塔內的四個人在火焰的搖曳中在地麵上投下漆黑的影子,頗有恐怖的氣氛。

“好像一個人都沒有啊。”

珂莉安小聲說。拉斐特輕輕聳聳肩:

“總之,先跟著劍客大叔吧。”

蒙塔榭已經默默地邁開步伐。

玄關裏的廳堂在並列的圓桶形雙塔中的一邊。有通道向另一邊的高塔。狹長的通道另一端也是一個廳堂,可以看到通向樓上的台階。蒙塔榭朝台階走去。

“往上爬吧。大家都要小心。”

拉斐特代替總是沉默無言的蒙塔榭提醒著。石砌的台階很寬敞,沒有轉角。抬頭望望,廳堂在塔的頂端,每層都有回廊式的轉角。也就是說,下一層如果有人入侵,可疑從上層一覽無餘。

“難道塔裏麵已經沒有警備的軍士了嗎?”

“應該不會。估計本來守備在樓下幾層的警衛看到我們當做圈套的火光,趕到森林裏去了。不過,上麵幾層不會沒人看守吧。”

拉斐特剛剛回答了珂莉安的問題,頭上響起尖銳的叫聲。是德語。四層的轉角處有個明顯是普魯士軍士的人探頭往下看,正好看到珂莉安。雙方視線相遇,那個軍士又叫嚷了幾句,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