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黑瓷燈，李賢不免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盞燈怎麼和姥姥的燈一模一樣！趕他緊上前取下來仔細觀看，取下油燈也就看到了外屋。女子正要刷坍塌灶台上的一口漏了底的大鍋，鍋底滿是黃色的鏽跡，有幾個蛐蛐在爬。女子怔怔的看著蛐蛐，凝視片刻，枯幹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突然舌頭竟然爆長一尺多長靈巧的用舌尖勾起蛐蛐又極快的送進嘴裏，砸吧的滋滋有味兒。舔光蛐蛐她開始站了著，伸出長舌緩慢的舔起了鍋底。男孩用一個無底的水瓢窯水，從水缸處走到鍋前，水撒光漏盡，卻樂此不疲。
李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頭發已經炸了起來，他不知道怎麼摸到門口的，出了門，慘叫一聲，亡命而逃。
一邊逃一邊回頭看，依稀的看到那女人抱著小男孩兒一直站在門口飄忽的光暈裏呆呆的望著他，好像在癡癡的笑。
李賢在空寂無人的山穀裏玩命似的跑，慌不擇路，腳下突然一空，竟然一下子跌進了河裏，再也沒了知覺。
睜開眼的時候他已經躺在了姥姥家那個三進院的老宅裏。他是被早起進山去瘋嚎的二舅發現的，發現時渾身濕透，躺在幹河裏。
“醒了，醒了，天啊，娃啊，你可醒了。”李賢的老娘滿眼血絲，拎起衣角不停的抹眼淚，憋了三天的她終於哭出了聲。
握著老娘的手，李賢有氣無力的說：“娘，拐子河的水真大，拐子溝有鬼！”
他的話讓所有人大吃一驚，這讓他們想起了那個藏僧，想著藏僧又看看李賢，屋裏的人額頭都冒出了密密的汗珠，各個臉上出現了驚恐的神色。人群裏有人開始哆嗦起來，連一向沉穩的德茂也呆呆的拿著煙袋不再出聲。
“這看來都是真的了，藏僧說的沒錯……”二舅媽麵如死灰，手扶著牆，幾欲摔倒。說起話來臉就便蘿卜般白長。
“閉上你的臭嘴，不怕風閃了你的舌頭啊！”德茂咆哮起來。李賢大驚，在他的印象裏大舅除了膽小，貪財，信鬼外一向是很溫良的性格，今天的舉動他從來沒有見過。
“大舅，你？”李賢挪了挪身子，半躺著迷惑的看著大舅。
李賢娘忙搶過話題。“娃啊，出啥事兒了？你別怕，有媽在呢，你可別嚇媽，拐子溝怎麼會有河呢。”李賢的老娘帶著哭腔說。
“是啊，那條河從我記事的時候起就沒有過水，怎麼就突然起了水呢，起了水又沒了，再者說那片鬼地隻有幾座孤墳，那有什麼房子啊，姥姥個球的，怪！”大舅一邊斜嘴叼著煙槍，一邊捋著頭發，稀疏的頭發雖然極熨帖的從左腦門兒倒伏到右腦門兒，無論怎麼捋還是遮不住光白的禿頂。
“我也從不記得那條河起過水，德茂啊，看來你家能通靈呢。不過別怕，我家老二就要從美國回來了，哈哈。”影人村長說著，臉上帶著高興的神色。
說話的是拐子莊的村長，天生的好色兼財迷，以販賣山貨為生，也算是拐子莊的首富，他的村長是用蛇油膏換來的，他把蛇熬出油，做成擦臉膏，這種膏能讓女人起性，冬閑的時候他就揣上幾塊竄老娘們兒的門，在很多老娘們兒的被窩裏戰鬥過。一來二去就得到了女人們的支持，兩年前選舉，他硬生生的把德茂拉下馬，從此和德茂結了怨隙。因為蛇油膏，村裏人送他外號“油膏村長”。
德茂知道他在幸災樂禍，就看著地上趴著的守山犬說：“開把狗攆走，省的亂咬人。”
村長知道德茂在罵他，並不氣惱，哼唱著《十八摸》走了。
“這肯定是他姥姥顯靈保佑娃呢。我得去給她老人家燒香去。”大舅媽啐了一口精蟲村長，神色凝重的撥開人群走了。
眾人七嘴八舌的猜測起來，李賢娘忙到李賢姥姥的遺物裏找那盞黑瓷燈，果然不見了蹤影。她急忙在桌子上放了一個盛滿水的杯子，杯子裏戳上幾隻筷子，嘴裏念念有詞：如果你是孤魂野鬼你就站住，我明天給你燒紙錢去。筷子散落開。重新把筷子戳起來，又說：老娘啊，要是你想李賢了，你就說一聲我帶著他到你墳前看你去，別半夜裏出來，會嚇著孩子的。說完，筷子竟站住了。她深信是李賢的姥姥顯了靈。磕了頭，站起來，用木棍照著筷子攔腰一打，一聲脆響，筷子便七零八落的掉在了地上。按照拐子莊的舊俗，打落筷子也便驅走了附體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