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喪禮(1 / 1)

酉時,賢明果出了屋神情惶恐的操持起葬禮,見賢明出來主事,拐子莊人情緒穩定下來,開始陸續的從屋裏走出來出來幫忙。

兩個黑賬白紗的靈堂搭建了起來,東是李賢的母親,西是八具僵屍,頭東腳西。死亡第一次擺在了拐子莊人麵前。

老處長和趕屍匠賢明分別作了主祭官,本來兩個人有罅隙,時辰還未開始,就起了暗戰的火yao味。

由於李賢娘是出閣之人,婆家要按照他們滿族的舊俗辦喪事,但是德月認為,既然是埋在娘家,就應該按照娘家的老例,否則的話鬼魂就要招來娘家那些平時要好的死者鬼魂進入娘家的冥地,這樣僵屍就不能入土為安,還會亂了鬼上路的秩序。

兩個主祭官在靈棚的祭台前互不相讓,幫著幹雜物的人也沒了章法,做飯的和搬運靈紙的撞到一起,孩子把花圈套在脖子上,誰家的狗叼了供桌上的祭品,嗩呐震天價的響,哭聲和罵聲也交織成一片。

晚上要到拐子河處引魂,在河邊跳喪舞,眼看著時辰要到,場麵卻越來越亂。德茂看教授和賢明也控製不了場麵,急了,拍著大腿對著本家一個小夥子喊:“連山,快,我看非得狗子爹那個狗日的來才能製止了,快給我找去!”

小夥子愣了,問:“他們去趕集了,幾天都沒回來了,怎麼找?”

“你個驢腦子,給我騎著馬,出去接!”

從拐子莊到拐子河一裏長的路,路左邊是高粱地,右邊是穀子地,在月色下黑黑的起著波浪,在路兩旁已經擺上了長長地兩列冥紙,招魂燈,九蓮燈,金庫,金童玉女,紙人紙馬,大大小小的花圈,或明或暗的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連山有些害怕,哆嗦著騎著馬,閉著眼睛穿行了過去。

狗子和老爹此時正走在回莊的路上,本來還要采購些物品,狗子放心不下李賢,兩個人就連夜趕回。

山裏人善於走夜路,狗子爹尤其如此,但是狗子已經累的不行,尤其是想吸煙卻沒了火,急的猴子一樣煩躁。在走到進村那個殘破驛站的時候,他看到在灰白土路上悄無聲息的走來一個人,低著頭,帶著鴨舌帽,筆挺的藍色中山裝,風紀扣緊扣,口袋還別著一隻筆,左手提著一個方方正正的黑木箱子。狗子大喜,忙湊上前去借火點煙。

“嘿,借個火!”狗子喊。

來者並不說話,掏出個奇大的火柴盒,用一隻右手擦亮火柴,把煙給狗子點上,點完煙默默的朝拐子莊走去。

狗子爹狂喊了起來:“傻小子,快跑,快跑!”

狗子丈二摸不著頭腦,忙回頭看老爹,此時的狗子爹卻已癱在地上。狗子趕緊跑過去扶起他,他支支唔唔的說不出話來,拉著狗子鑽進了路旁的草叢中。

狗子爹躲在草叢後喘著粗氣,說:“你個傻小子,剛才走路沒聲的那個可是鬼啊,是鬼!”

“怎麼能是鬼呢,他還給我點煙了呢。”狗子說著揚起手,這才發現,剛剛明明是吸了幾口的煙,已經吸掉了一截,此時發現煙竟然完好無損。他忙把煙扔掉,掐了一下大腿,沒有感覺。心裏慌慌的老爹卻叫了起來,笨小子你掐我幹什麼。這才發現忙中出錯掐了老爹。

“你怎麼知道那是鬼?”狗子問。

“那是西劉莊那個磨剪子的,前年就死了,他穿的中山裝是壽衣,還是我去給買的呢。你說他能不是鬼嗎。”

狗子聽完,隻覺得頭皮發麻,他雖然信鬼,但還是真沒有見到過,老爹是不能胡說的,想著想著極度恐慌。

出奇的靜讓兩個人不敢有任何聲響,不走不行,走又不敢,就那樣幹耗著。

一段微光慢慢的從山崖對峙的山口出現,灑落的光暈忽大忽小的在地上漂移,地上的雜草泥土隱約可見。狗子眼尖,看出了那是陪葬用的九九引魂燈,是九個紙糊的燈籠串成串被竹竿高挑著。再仔細看,卻發現挑燈的是個紙人,身後慢慢的跟著一堆花花綠綠的東西。一行車馬,無聲無息也朝拐子莊走去。

燈火越來越亮,後麵竟是龐大的隊伍,先是金童玉女,然後依次是一排兩個,六排成列的紙人,高大的紙糊金庫,招魂樹,一個顫悠悠的轎子被四個紙人抬著,最後是排列有序的紙人紙馬,竟然排出有半裏地長。

狗子爹不停的擦汗終於說出了話。“鬼好像都去了拐子莊,今天晚上拐子莊一定是出了事。”

“會不會是李賢娘死了呢,今天剛好是第七天。”

紙人抬著轎子走近,似乎聞到了人的氣息,紙人機械的彎腰,轎子落地,側麵的簾子被掀開一角,一個紙人端坐在裏麵,慢慢轉頭,突然就眨了一下眼睛。

狗子爹再也忍不住,臉色蠟黃的說了句:看來七天以後我也得死啊。說完昏死在地。

狗子爬起來,瘋了似的爬起來追過去,拿起石塊砸向隊伍最後的一個紙人,紙人應聲而倒。前麵的隊伍卻在一瞬間消失在漆黑裏。無聲無息,一切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過。

抱著餘溫尚存,氣息卻已十分微弱的老爹。狗子正不知所措,遠處傳來了馬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