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忘了已經有多久沒有見到許鄞澤的時候,在她又一次回家的時候,在時遠帶她出席一個商業晚會的時候,她沒有想過,她心心念念的人,有著另一個近在咫尺卻從未讓她知曉的身份。
生活有時候就是狗血得讓人吐血,她也真是傻,怎麼就看不出來他的生活水準哪裏是一個普通的數學老師所能承擔的。
舉手投足間良好的風度,常年禮儀規整出的優雅,這些並不與簡簡單單一個老師的身份相匹配,是要到她看著他西裝革履搖曳酒杯與他人寒暄時她才領悟,商場裏勾心鬥角明爭暗鬥,他也能周旋自如。
而這些,她竟然從不了解。
她終於明白了許鄞澤的拒絕,他所說的衝動,她的堅持若是基於這樣的不了解,那就是固執而並非執著。
向來隻有執著才能有回報,固執根本就是背道而馳,又怎會有結果。
她有些難受的閉上雙眼,端了酒杯走到人群稀少的花園,這裏是時家一個商業夥伴在自己家舉行的晚會,時歸出席本來就是敷衍,要不是哥哥說女孩子大了應該多學學人情世故,她也不會無聊到跑到這裏來。
就更不會撞見他。
又是他。時歸仰躺在秋千上,看著滿夜空的細碎星光,忽然想到一個矯情的比喻,情人的眼淚落到天幕上,就是這樣的景致了。她自嘲地笑,有些無奈的想,她的生命怎麼會與他糾纏的這麼深,若她以後得不到,讓她如何忘掉。
她那時並不知道,直到後來,這竟一語成讖。
秋千一晃,時歸驚醒似的坐直,才看見自己身邊笑意盈盈的女孩子。
“你好,我叫顧唯,你是哪位先生的女伴麼?”
時歸愣了愣,莞爾一笑,下巴往遠處人影幢幢的地方一抬:“那是我哥哥。”
顧唯撇撇嘴,頰邊攢出一對梨渦,分明是嫌棄的表情,看起來卻得那麼生動:“你可真敷衍,那兒那麼多人,我怎麼知道哪個是你哥哥。”
時歸沒想到她會這麼認真地計較起來,卻不知為何就也很認真的跟她解釋:“喏,你看,那個站在燈樹旁邊的,穿銀色西裝拿著香檳正在微笑的,我哥哥。”
顧唯點點頭:“那你叫什麼?”
“時歸。”
“你看起來好像學生啊,哪個大學的?”顧唯眨著眼睛問她,問完了還抿了一口紅酒。
時歸驚訝於她的洞察,老老實實回答:“Z大。”
“Z大好啊,名牌呢,嗬嗬,我那時候就想考沒考上。”她說完又喝了一口紅酒。
時歸皺皺眉:“你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顧唯忽然偏過頭來看她,眼睛微微眯起,然後撲哧一聲笑出來,聲音卻有些熏熏然:“好眼力啊,其實也不算煩心事,前兩天我男朋友……哦不,是前男友,來找我複合,我拒絕了。”
“為什麼?”
“為什麼……沒有為什麼……我有喜歡的人了,哎,說起來他就是你們Z的大呢,他叫陸詢,學機械設計製造及其自動化的,你有沒有聽說過?”
時歸看著她染了醉意卻燦若星辰的雙眼,心裏想,這麼長的專業名說得一絲不苟,大概是真的很喜歡了吧。她微笑著搖了搖頭。
“嗯……也是,哪有那麼巧的事,雖然他那麼優秀,但遇上個他的校友還就知道他啊?要真這麼有緣分早跟他在一起了。”
時歸調整了一下坐姿:“你是單戀他?”
顧唯又笑了,頭慢慢低下去,複又抬起來,臉色酡紅,像擦了胭脂那樣的秀麗:“單戀?不不,這個詞太高級了,我暗戀他,暗戀了好多年,就是沒敢跟他說。”
時歸心弦一動,她垂了垂眼睫,唇角彎起,調侃她:“不像。”
顧唯哈哈一笑:“你也覺得不像?我閨蜜也說我天不怕地不怕怎麼就怕跟他攤牌,其實我也曾經想說的,就是高考結束之後,我想跟他說我喜歡你五年了從初二你轉校來我們班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了,可你說是不是沒緣分,那天晚上我準備說之前,我一特八卦的朋友告訴我說他那麼悶騷的人居然準備去告白了,對象不是我,你知道那時候的心情麼,我現在都形容不出來。”
“像被一陣風輕輕的托起來,四周都寂靜了,你聽不到任何聲音,隻有那句他不喜歡你在耳邊回蕩,飄著飄著,你幾乎就要以為與世界隔絕,然而忽然猛地一個墜落,你掉下去,不會摔死,不會摔疼,可你覺得冷,像被扔到了冰泉裏,刺骨的冷,然後這冷慢慢的變成痛,長久而尖銳地折磨人,可越痛,就越愛,怎麼也逃脫不了。”
時歸用一種緩慢而平靜的語調說著,顧唯看她的眼神慢慢變得驚訝,接著是傷感,她的鼻子有些酸,眼淚竟湧上來:“沒想到同是天涯淪落人啊,可我還是不得不說一句,你真是酸透了!”
時歸笑了:“感同身受罷了。”
“怎麼不說說你的那個他?”
時歸深吸一口氣:“沒什麼好說的,他說什麼也不接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