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白紙飛機出現的日子,是靈魂出沒的日子。所以如果你看見莫名其妙從天空飛過的白色紙飛機,再低下頭的時候,一定要管住你的眼……
一、白紙飛機
我們寢室周末不熄燈,大家都睡得很晚,打遊戲,玩牌,這一次沒了新鮮主意,有人就建議講鬼故事。
子強說:“講什麼講,嫌奇怪的事情不多啊!”
阿標道:“所謂敬鬼神而遠之,鬼故事,還是少談。”
胖子,也就是這個提議的發起者不以為然,說:“你們都是在裝蒜!誰沒點好奇心啊!”
我說:“講就講唄,不過我沒什麼好故事,你先說吧。”
胖子撓撓頭:“我也沒什麼故事啊!”
一直膽小的大蝦忽然怪笑道:“我有個故事,你們要不要聽?”
這一下把其他人都調動起來了,誰不想聽膽小鬼講出來的嚇人故事?隻聽得大蝦道:“從前,有座山。”
我接道:“山上有座廟。”
大蝦說:“咦?你怎麼知道?”
胖子說:“我也知道,廟裏還有個和尚呢!”
大蝦高分貝吼道:“不許瞎攪和,聽我說,廟裏是有個和尚,他很有法力的,結果有一天,他被人給殺了。死的很慘,頭都掉了,滾在一旁。其餘的和尚很害怕,不知道他是給誰殺死的,有一個就說,他前幾天就唉聲歎氣的,應該是有什麼仇家。可是,仇家是誰呢,和尚們都不知道,官府也破不了案,最後就讓他們回憶那個和尚臨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一個和尚說,他臨死前對大夥說:‘吃飯叫我。’就進了屋子,然後被殺了。”
“又一個和尚說,不對不對,我在屋外聽到他在裏麵念經,所以他最後一句話,應該是念的佛經。”
“有個小和尚一直沒吭聲,這時候忽然說,你們都錯了,我知道他真正最後一句話說的是什麼,因為他被殺的時候,我正在他屋門口逮蛐蛐玩,我聽見屋裏逛蕩一聲,然後聽到他的聲音在說……”
“我的頭到哪裏去了?”
大蝦一聲怪叫,等著欣賞屋裏驚慌的表情,不過我們都是一臉木然。
“這就完了?”
大蝦說:“是啊,很可怕吧?我聽的時候差點嚇暈了。”
“難道不可怕嗎?”他可憐巴巴的問,我忍住笑,告訴他:“可怕,我嚇得腿軟了。”
他皺眉頭。
※※※
又打了一會牌,子強說:“奇怪了,現在幾點了?”
我說:“十二點。”
“這個時候不該有女生啊,怎麼我剛才在門口看見一個長頭發的女孩過去?”
我一愣,說:“長頭發的女孩?什麼樣子?”
“就是長頭發,影子模模糊糊的。”
胖子出門看,回來說,哪裏有,不會是撞見鬼了吧。
大家都笑,聲音稀稀拉拉的,聽在耳朵裏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滲的慌。
我也出去看。
門口確實有個長發女孩,長長的頭發遮住了臉。
我知道那是跳樓慘死的阿蓮,她已經嚇過我無數次了,我對她小聲說:“別嚇我哥們兒好不?”
阿蓮笑一下,說好。
我說:“這麼晚了你到處走,會嚇死人的。”
她說:“這也不是我願意的。”
“那你為什麼還出來?”
她笑,說:“我也不知道,好像有什麼東西招呼我。”
嗯?我下意識的一愣,再看阿蓮已經不見了。
※※※
新學期的課對我沒有任何吸引力,所以一上午我覺睡的不錯,從教室出來的時候人已經不多,敢情是睡過頭了。
教學館的天井很高,上麵是半透明的屋頂,陽光射進來有點蒙蒙朧朧的,我仰頭看去,二層走廊上有個白色的影子。
真的隻是個影子,靠在欄杆上晃來晃去。
我揉揉眼睛,依然看不清那個“人”的樣子,不過有東西從樓上飄下來。
是一架白色的紙飛機,在空中劃了一道很美的弧形,向這邊飛來。
我接住了。
那個影子也不見了。
二、所有人……
“聽說咱們樓裏最近在鬧鬼。”臥談會上,胖子在被窩裏說。
大蝦咕噥一聲,聽動靜是蒙住腦袋了,子強就說:“胖子同學,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大蝦膽子那麼小,嚇到他多不好啊。”
阿標點頭說:“沒錯,總講鬼故事也許會招來鬼呢。”
胖子不服氣道:“我又不是講鬼故事,我是說我今天剛聽來的一個事兒。”
我聽見他敲床,說:“小狼,你想不想聽?”
我說:“講講吧,反正我還沒睡著。”
“嗯,昨天有個哥們說在廁所裏看見一個穿紅衣服的女生,衝他一笑,然後穿牆不見了。”
阿標說:“真的假的?咱們樓裏陽氣這麼重,還會有女鬼嗎?”
子強說:“肯定是他瞧花了眼。”
阿標說:“咳,就算真有也不是不可能啊,改天我問問我師父。對了,師父他們那個班出了個自閉症的學生。據說現在住在他那個屋裏,等著家人來領走。”
林傑那家夥給過我電話,以買不到火車票為借口還沒有返校呢,我剛想告訴阿標,就聽那邊的床嘎吱嘎吱的晃悠,大蝦憤怒的叫:“你們還睡不睡覺了?大晚上淨說一些無聊的事情幹嘛!煩人!”末了,補充一句:“是吧,黑子?”
沒人搭理他,不過屋裏靜下來了,黑子那中小型的呼嚕聲有節奏的響著。
阿蓮被人看見了,我想,她還是不聽我的話。
不過昨天看她的樣子,好像有什麼非現身不可的理由。
奇怪了,想著想著我坐起來了,得,去廁所吧,說不定碰到阿蓮,問問她。
廁所裏沒有阿蓮,我出來的時候特意到處看看,老實說我膽子不大,要真看見她還得嚇一跳,不過沒轍,誰叫她這幾天惹事生非。正想到這裏,我脖子後麵似乎有涼氣吹過來。
“阿蓮?……”
我轉身。
……
※※※
太陽曬的我眼疼,從床上爬起來一看,是在寢室,屋裏靜悄悄沒別人。
上課了,這幫家夥怎麼不叫我。
手機響了。
是林傑:“喂,我的火車今天到,來接我啊。”
我說老兄,我還得上課呢。
他說:“上什麼課啊,來火車站!我還帶了一個朋友回來,他你也認識,大家搓一頓。”
我說:“哪位?”電話卻在此時斷掉了。
不管了,去上課吧,萬一老頭子點名我就慘了。抄起課本我趕去教室,正好是課間,摸進去以後我對胖子說:“你們可真不夠意思,上課也不叫我。”
他說是你說不讓叫你的,早上還睡得那麼香。
“我什麼時候不讓你叫我了?”
“昨天晚上啊,臥談的時候,你說你一定要睡個懶覺補補。”
我含糊的回了一句,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又跟他說:“哎,你看見沒有,今天怎麼這麼多不認識的人啊?”
胖子瞧了一圈點頭道:“真是的,大教室也不能混進來上自習啊,咱們還怎麼聽課!”
前排有個男生聽他這麼說,回過頭來。
胖子道:“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
那人咧嘴一笑,又自顧自的看書去了。
不過我怎麼覺得他笑的時候沒有嘴唇呢?
“他們哪裏去了?”我問胖子,他搖搖頭。
“不知道,剛才進來的時候在一起的,都是這幫人,非跟著咱們一起進來,把大家衝散了。”
我站起來,說:“我看見他們了!你瞧,他們坐在第一排。”
果然,大蝦他們老老實實的坐在第一排,埋頭看書,我叫了兩聲都不答應。“太陽是不是從南邊出來了?”胖子驚奇道:“我本來以為這個世界上沒有能讓他們坐在第一排上課的力量。”
我在思考別的事,為什麼大蝦他們看書的姿勢,跟前排這個男生一模一樣?
“我過去找他們!”我剛說完,鈴聲響起來了。
上課了。
※※※
“胖子,哪裏跑?”我拖長了聲音道,胖子回頭看我,神情呆呆的。
我又給他一下:“你怎麼了?一下課急匆匆的夾著書逃跑,怕吃不上飯嗎?”
胖子還是在看我。
莫非……我搖晃他,大叫:“你怎麼了?說話!”
胖子用呆呆的,冰冷的表情看著我,最後,嘴終於慢慢的張開,說——“哈哈!被我嚇著了?”
我說:“你腦袋長包了?用這個主意來嚇人玩?”
其他人在我們兩個身旁匆匆走過,每個人的表情都好像胖子剛才一般的麻木,我再看看麵前的胖子,有種不真實的感覺。“胖子同誌。”
“幹嘛?”他問,一定是被我這樣叫慣了,忘了給我一拳。
“你真的是胖子嗎?我怎麼覺得你離我越來越遠?”
他做了個嘔吐動作,求饒道:“別報複我,求你了。”
說不定都是錯覺,我提醒自己,跟他嘻嘻哈哈的回去。
※※※
寢室裏依然沒有別的人,胖子橫在床上抱怨道:“這幫人死哪裏去了?”
我搖頭,說:“來個推理吧,這幫家夥平時是除了食堂哪兒也不會去,可是今天不見蹤影,為什麼呢?”
胖子伸懶腰:“你問我我問誰?今天是什麼日子啊,上課坐第一排,吃飯的時候失蹤,哎呀……這種小概率事件要是再有幾件,我想我以後就能當微軟的總裁了。”
我對他這個創意表示讚賞,然後提醒他我們寢室的電腦壞了,要想實現理想,先實踐一下吧。
胖子嘟囔著對我不讓他睡個好覺的牢騷,打開主機,一頓嘎嘎響動之後大吼一聲:“不對!”
“什麼不對?”
“你來瞧,電腦好了。”
“那也正常,小概率事件嘛。”
胖子說:“不是不是,是有人修的,你看桌麵都換了。”
那是一副以黑色為背景的桌麵,右上角畫著一架白晃晃的紙飛機,栩栩如生,好像隨時都能衝破屏幕飛出來一樣。
“這架飛機好奇怪。”我說,胖子沒回答我。
“怎麼了?”
他回過身,呆呆看著我,那神氣似曾相識。
而我傻了一樣,讓他從我身邊走過去了。
電腦嘎吱嘎吱的想,接著桌麵上出現了一排白色的字,和飛機一樣顯眼:“你有沒有發覺到?”
我忍不住說出來:“發覺到什麼?”
又有字慢慢的顯現出來:“所有人……漸漸的……變成一個人。”
前排的男生,大蝦他們,周圍匆匆走過的同學,還有剛才的胖子,他們的神態臉色何其相似!我恍然大悟,他們是變成了一個人,或者說,好像都變成了一個人似的。
那個電腦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字又變了:“所有人……漸漸的……變成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