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姑娘麵容清秀身材嫋娜,隻是臉蛋紅撲撲的還冒著熱汗,頭發也一根根黏在額頭上,讓人看了心生憐惜。
“扶什麼呀!我背她回去!”說著話我已在她麵前蹲成馬步。我向來古道熱腸——特別是在女孩子麵前。
女孩嚇得後退了兩步,眼神警惕地打量著我,像一隻在非洲草原遇上獅子的瞪羚。這年頭人都很奇怪,不怕對自己凶的,就怕對自己莫名其妙好的。但凡在街上有陌生人對你熱情有加,無外乎兩種可能:不是有所企圖,就是精神方麵有疾患。
我恍然大悟,轉身收起紮好的馬步,掏出了我的飯卡:“你們也是湘大的吧?我是設計係的。”
“哦!校友校友!我們是播音主持係的!”女孩驗明正身後立馬放鬆戒備,幾乎是把醉酒的那個掀我背上,而後長籲一口氣,“真累——”
醉酒的那個四平八穩地趴在我背上,一頭長發落進我的脖子,一股酒味加香水味從我耳朵根子後麵撲來,熏得我五迷三道。
“我叫劉菁——怎麼稱呼你?”這個叫劉菁的女孩一手幫忙扶著我背上的女孩,騰出另一隻手張開巴掌扇了扇風,歪著頭問我。
“我叫——”我剛一張嘴,背上那個冷不丁冒出倆字:“男人。”在我們愣神的當口續出了下麵一句,“沒一個好東西。”聽得我瞠目結舌。
“呃,高了高了,對不起!”叫劉菁的女孩“哧哧”笑了起來。
“沒事,應該是失戀了吧?”
“嗬嗬!”劉菁放下包袱後身輕如燕活躍異常,她一蹦一跳到我麵前,饒有興趣地問道,“你怎麼知道?”
“女的失戀都這樣,要不感慨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要不就問候對方的母親和八輩祖宗。”
“真的啊?那男的呢?”
“男的失戀一般都喊:誰誰誰,再給我一次機會!”
“哇哦,沒想到您還挺有經驗的。”劉菁眼神中充滿崇拜。
聽了這話我如同吃了一隻蒼蠅,無比鬱悶卻也打著哈哈,心裏盤算著自己是被人問候夏家先祖的次數多,還是自己喊別人再給一次機會的次數多。
倆女孩住在離校門最遠的一棟女生公寓,把人背到門口時我已經幾近癱軟,如同中了化骨綿掌。劉菁好容易才叫醒宿管大嬸開了門,又喊來宿舍的其他人,兩個穿睡衣的女孩睡眼惺忪、滿臉迷茫地從我背上接過不省人事的那位架著上樓了。大嬸因為不滿我們驚擾了她的美夢,嘟嘟囔囔地邊罵邊關上鐵門。劉菁站在門裏,我坐在公寓門口的台階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如同剛被七月的太陽炙烤過的狗。
“真是不好意思,沒事吧你?”劉菁關切地問道,我顫巍巍地站起來,衝她擺擺手。
“回去吧!”我抬頭看看表:一點零五分,這個時候易子夢都該起過一次夜了。
“喂!”那女孩滿臉擔憂地看著我,“你行不行啊?”
“呃,還行,回去吧。”被女孩問“行不行”這樣的問題多少有些尷尬,我像擠一支被老太太用丟的牙膏一樣擠出笑容來,而後一手叉腰一手揮舞做告別狀,樣子頗像焦裕祿。
“那個——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女孩期期艾艾欲說還休,原本素潔的臉上彤雲淺染,看上去不勝嬌羞。
“呃?”我一下子愣住了。
“替我們冰冰問的,她酒醒了好感謝你。”
她說“冰冰”的時候,我並沒有意識到一分鍾之前還在我背上趴著的這個女孩就是名貫湘大的顏亦冰,要是知道——我向上帝保證,那晚我一定會失眠的。
“哦,夏拙,夏天的夏,笨拙的拙。”
女孩“咯咯”笑了起來,“夏拙,夏拙,這名字有意思,你爸媽怎麼不叫你夏笨呢?哈哈哈!”
女孩笑盈盈地上樓了,邊走邊伸出一隻手,“再見,夏笨笨同學,晚安。”
我悵然若失,“嘩”地一下又坐在女生宿舍門口的台階上,歇了半天才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