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唐青柏就叫走了霍京錚,一直到第二天淩晨才回來,不過是拿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和文件,又匆匆離開。直到天亮吃早餐的時候看見報紙,佟宛這才知道,日本人以保護僑民為由,從青島登陸出兵山東,直往濟南去,霍京錚這樣著急的離開,恐怕跟這件事有莫大的關聯。
麵前的起司三明治變了味道,難以下咽。佟宛懨懨的,叫人拿走了才動了一半的早餐,福嫂從外頭進來,說是軍部派人來要見她,就在外頭候著,待領了人進來,不由的一愣,是廖清江。
“夫人!”
廖清江扣了靴跟,向她行禮。佟宛點點頭,客氣道,“有什麼事嗎?”
“夫人,督軍有事外出,吩咐我自即日起貼身保護夫人,直到督軍回來為止。”
佟宛一愣,仔細看他,肩膀上仍舊是作戰參謀的軍銜,貼身保護,不該是副官做的事情嗎?
“怎麼是廖參謀來,我還以為督軍會另外派副官給我,怎麼好麻煩廖參謀。”
關於廖清江的起複問題,她還沒來得及問他,不過既然霍京錚能叫他來貼身保護她,必定是信得過的。隻是她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是廖清江?
大約是看出了佟宛的納悶,廖清江有些黯然,以為她同其他人一樣不信任他,忍了心裏的苦澀解釋道,“回夫人的話,督軍走的急,一時半會來不及給夫人挑選可靠的副官,如今局勢不穩,我在督軍身邊多年,完全可以保護夫人,所以督軍就派了我來,不過隻是暫時,等到督軍回來,就會重新給夫人指派副官。”
頓了頓,他低了低眸子,“如果夫人覺得不放心,那屬下再挑選其他的副官來跟著夫人。”
氣氛有些沉默,佟宛笑著看他不說話。廖清江心頭越發的凝重,在心裏自嘲,就算她懷疑他,也是應該的吧,不然,她當時也不會為了救督軍,獨自下獄。
“廖參謀,方便我問你句話嗎?”
女人突然開口,歪著頭笑著看他,意態閑閑,不像是疑心的樣子。廖清江一愣,點點頭,“夫人請講。”
“廖參謀,你是如何重新回到督軍身邊的?”
廖清江心裏一緊,倏然抬頭,她果然知道。
“….督軍審問過屬下後,願意再給屬下一次機會,所以,屬下就跟著督軍來了愉安,”
他咬著牙,勉強一字一字正常回應,佟宛笑著點了點頭,“那,那個女人呢?”
過往猛的浮上心頭,廖清江發狠的咬牙,沉默了好半天,頭垂的越發的低,“……我殺了她。”
他最愛的女人,這輩子第一個愛過的女人。可是,該死的人,真正是誰?誰又來對他舉槍,結束他夜夜煎熬?
所有人都知道他背叛了主子,為了一個女人變的卑鄙齷齪,曾經不可一世,滿腹經綸的廖清江,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他還肯信他,帶了他在身邊,雖然還是參謀,可早已不是侍從室的第一幕僚。他覺得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話,所有人都在暗地裏嘲笑他,鄙視他,就如現在麵前站著的這個女人一樣,覺得把自己的性命交托到他手中,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
“夫人,“他艱難的開口,幾乎是一瞬間負氣,“夫人如果覺得不放心,屬下再回去換人來。”
氣氛越發的難熬。廖清江漲紅了臉,死死盯住腳下,等待她對他的嘲笑羞辱,白色的地板磚影影綽綽倒影出他的身影,無處可逃。
佟宛眸子微彎,忽然愉快的笑,“廖參謀,那就拜托你了,所幸我也不是什麼很忙的人,要你保護的機會應該不多。不過即便是這樣,我還是覺得,讓你一個參謀做副官的事情…..督軍該不會是在借機報複吧?”
她朝他眨了眨眼睛,一雙眼眸如月牙兒般彎彎可愛,廖清江一震,臉一紅,看了她好半天,才呐呐道,“夫人說笑了,屬下不敢。”
胸腔裏‘怦怦’跳的有力,再看佟宛,忽然就覺得不敢直視。佟宛見他放鬆,再不似之前那樣緊張,也就略略收了談話,換了衣服出門。
廖清江開車,親自送她,一路往仁愛路去,那裏是平民聚居區,荒涼貧乏,並沒有什麼可逛的地方。廖清江抬頭看了看後視鏡,恭敬道,“夫人,前麵就是您說的仁愛路了,您要去哪?”
“夏小姐被鄭永榮綁架,救她的那戶人家,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