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玉堂、鍾彬等人的身上,能夠看到當年正麵戰場軍紀渙散。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而他們竟然抗命不從。
有一天,有電話打來找李玉堂,電話裏問:“你是第十軍軍長李玉堂嗎?”
那是蔣介石的聲音,黃埔一期的李玉堂一聽,馬上立正,回答:“是。”
蔣介石又問:“你是黃埔一期嗎?”
李玉堂回答:“是。”
蔣介石說:“那好,長沙就交給你了。”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李玉堂高高興興地上任了。
李玉堂原來要等的,是更高一級的任命。
第三次長沙會戰,李玉堂率領第十軍打得異常出色。此役過後,李玉堂升為集團軍副司令,第十軍預十師師長方先覺升為第十軍軍長。
方先覺是從預十師升為軍長的,他對預十師感情極深,所以,當預十師在常德會戰中被全殲時,方先覺發誓一定要報仇。
然而,依靠一個第十軍,武器殘缺,兵源不足,又如何向日軍六十八師團和一一六師團報仇?那時候,誰也沒有看好第十軍。第十軍,17 000人,充其量也就是正麵戰場一支三流部隊;而六十八師團和一一六師團,兵源充足,裝備先進,共有五萬人。五萬日軍的背後,還有十餘萬日軍源源不斷地開來。
大兵壓境,衡陽危如累卵。
初識古典文學的人,都知道中國宋代有一個出將入相的人叫範仲淹;知道範仲淹的人,都知道他有一篇非常有名的詞《漁家傲》,其中上闋這樣寫道: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麵邊聲連角起,千嶂裏,長煙落日孤城閉。
傳說中,北方的大雁每年南飛到衡陽後,就會停下腳步,在這裏度過漫長的冬天,開春後,它們又飛回北方,年年如此。
可是,1943年衡陽的天空中,沒有大雁飛翔的身影;1943年衡陽的天空中,隻有炮火與硝煙。
不僅僅大雁,衡陽城裏所有的動物都沒有了,隻剩下中日兩國幾萬人在血腥廝殺。
在當地,至今還流傳著“老鼠過江”的故事。
衡陽保衛戰爆發的那年,常玉海才14歲,但是那場戰爭的慘烈給他留下了至死也無法磨滅的印象。他說,衡陽保衛戰爆發前夕,日軍飛機天天在頭上盤旋,扔炸彈,衡陽變成了一片火海,第十軍讓老百姓趕緊搬出城區,去鄉下投奔親戚朋友,說衡陽要打大仗了。那些天裏人心惶惶,老鼠也鼠心惶惶。有一天,常玉海突然聽人說,湘江上都是老鼠,老鼠在過江。少年天性的常玉海跑過去,看到江麵上都是老鼠,密密麻麻,擠擠挨挨,後麵的老鼠咬著前麵老鼠的尾巴,成千上萬隻老鼠像一張巨大的竹筏一樣,從西岸向東岸遊去。江水湍急,將老鼠衝得歪歪斜斜,它們就這樣斜刺著遊向東岸。那種場景讓所有人都震撼不已,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麵。老鼠以排山倒海之勢撲向江麵,強烈的求生願望讓它們奮不顧身,前赴後繼,看到這種場景,一些不願意撤離衡陽的人,也不得不離開了。動物比人的預感強烈得多。
不僅僅是老鼠,那些日子裏,湘江裏的魚也很少了。常玉海說,往常的時候,一網下去,總能撈起幾條大魚,而那些天,捕魚的人一趟趟空手而歸。衡陽的西麵是沼澤地,在日軍飛機沒有轟炸前,每到黃昏時分,就能夠聽到蛙聲一片,而日軍飛機來了,夜晚再也聽不到蛙聲,不知道它們去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