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慈父祠(1 / 2)

涪水自西北逶迤東來,兩岸連山,林木蔥蘢。

鳳山坐落在涪江東岸的茄子壩上,孤峰獨立,猶如鳳凰展翅。早年的鳳山並不叫鳳山,而叫玉峰,因其狀如天子的玉璽,故而得名。

大宋徽宗皇帝任遂州郡王時,曾經到玉峰的玉印寺上過香。寺裏的住持鐵佛和尚聊起前朝舊事,聲稱寺廟的前身,乃是大唐遂州刺史張九宗所創的鳳山書院。郡王爺聽了,心裏肅然起敬,他見廟宇恢弘氣度不凡,又見山色秀美靈氣蓬勃,遂賜名鳳山。

鳳山的山腰處,一潭如碧,深不可測。潭旁的岩石上,金鉤鐵劃地題著兩個瘦金大字“龍湫”。當地耆老名宿信誓旦旦地稱,字為大宋徽宗皇帝趙佶手書。

離潭數十丈,有一座十分宏闊的大宅子,飛簷鬥拱,隱於高高的圍牆中。宅子的大門長年緊閉,外人均不知宅內虛實。

大宅子的主人張青山,操一口不倫不類的川話,自稱川北利州昭化人,因避流賊之亂,舉家遷入鳳山中,築園自寧。鄰人們卻不完全相信他的說法,認為避禍是真,川人身份必定有假。

張青山年約五旬,大明崇禎九年(1636)的臘月間,奉一嫗並二幼子,從北而來。初到鳳山時,搭茅屋三間在潭畔,一家人布衣薄食,生活清清寒寒。二子孿生,音容笑貌一般無二,令人不辨長幼。

鄰人們不知四人底細,偶爾聽見張青山稱二子為少爺,神情舉止狀如下人,心裏甚是疑惑。老嫗雖然年邁,卻儀態端莊,張青山對她更是敬畏有加,時常侍候左右。

越明年,張青山和鄉民們熟悉了起來,他便央求眾人幫忙,耗資數萬費時三年,修建了這座豪宅。四鄰鄉黨無不驚訝,自從張家遷入此地之後,既不見他一家人勞苦耕作,也不見他捕魚打樵,哪來如此巨額錢財?

這個張青山的真實身份,委實讓人懷疑。

久而久之,好事者私下裏傳言,說張青山曾經是劍門一帶赫赫有名的棒客,幹過無數殺人越貨的勾當。鄉民們說話做事,便有意無意地和他保持了距離,漸漸地關係也變得疏遠起來。

張青山好像期盼的正是這種局麵,他看到了人們異樣的目光,便不再主動和眾鄰來往。時常帶著二子遊於山間,或吟詩作對或頌詞解文。每每路遇外人,其必一掃卑微之態,威嚴地立於人前。二子稍有刁頑之舉,定遭當眾嗬斥,二子唯唯諾諾。設若沒有外人的時候,張青山對二子又唯唯諾諾,一倨一卑間,判若兩人。

這樣過了五六年,張家兩位小子長成了風姿綽約的美少年,雙雙求學於鳳山書院。

書院主講楊百年,乃蜀中名士。張青山禮之如上賓,逢年過節,他都要親自攜帶酒食到書院裏,和主講大人對飲。

楊百年乃是飽讀經史的鴻儒,見張青山氣質不凡,暗自思忖他必是七賢一類的人物,便有心結交,討教詩文辭賦。

張青山笑而不語,不停地把酒相敬。楊百年看見張青山謙恭有加,隻道他不願意賣弄才學,對他愈發地欽佩。

張家兩位少年求學鳳山書院裏,得名儒楊百年諄諄教誨,甚是快活自在。期末例考,楊百年發現二子課業猶如初始入學時一般,不見絲毫長進,心裏大為驚訝。

原來二子生性頑劣,好動厭靜,尤其討厭八股文章。兄弟倆時常作頑猴狀,攀高躥低地嬉笑打鬧。

一院學子多效仿張家兩兄弟,跟著他們打鬧瘋玩。楊百年哭笑不得,托人轉告張青山,囑其嚴加管束。

張青山聽說後,又備上好酒好菜來到書院。他見了楊百年後,依舊微笑從容,除了默默地飲酒外,沒有一句多餘的話。臨行前,張青山按例給了楊百年月供,隻是比平時多付了一錠酬銀:“楊先生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