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十二年是普通卻又不普通的一年。後宮的一切一如往昔沒有變化,隻是剛滿周歲的三阿哥玄燁因天花出宮避痘,另外還有那備受冷落的廢後靜妃因謀害之嫌也搬出宮去。這兩件事算是宮裏茶餘飯後唯一可以消遣的話題了,我聽小七這麼說。
小雨已經走了近三個月了,玄燁也差不多痊愈了。所以,小七出了宮陪在我身邊。曾經一直陪著我的人一個個的離開,到最後卻隻剩下背叛過我的小七留在身邊。人生真是一種奇妙的緣分。
說起緣,就不得不想起我,福臨,凝馨和博果爾。命中注定要嫁給福臨成為皇後,卻在入宮前意外的遇見博果爾,而他陰差陽錯的娶了“凝兒”,更巧的是福臨和博果爾又都同時中意於凝馨。一切的一切,從未有過刻意,僅僅是順其自然便演變成今天的局麵。那天,當四個人靜靜地站著麵麵相覷的時候,我就預感到那隻是個開始,從今往後對於我們四個人來說會是更多的折磨和無奈。我知道,我早就知道,我甚至曾經試圖阻止,可是冥冥中就是有種力量在推動曆史朝著我最不願看到的結果發展。我隻能祈願,即使是傷害,也不要是毀滅性的不可挽回。
誰都沒有說什麼,大家心照不宣。心很痛,從看到他們兩個一起出現時就開始疼痛。迷惑,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會牽動我的情緒,或喜或悲。
“放心,有朕在”……這一句話猶在耳邊,它曾經在那一刻讓我那麼感動,那麼安心。真的,在那一瞬間我真的相信有他在我就可以安心。那是承諾嗎?算做一個承諾嗎?兩個不算戀人,甚至不算朋友的人之間會有承諾嗎?還是隻是特別時刻的一種特別的安慰呢。我太天真了,天真的以為那會是一種承諾,天真的以為從那天起一直敵對的我們會因為玄燁而至少暫時是朋友。也或許是我期待的太多,而那完全就是一種癡心妄想。
“答應朕,你和玄燁都不能有事”我還清楚記得那抹淡淡的檀香和衣裾拂過的顫動,可是現在想來那不過是一場美麗的夢吧。當我抱著奄奄一息的玄燁手足無措幾近絕望的時候,那個希望我們沒事的人在哪兒?當我一整夜守在床邊一刻不敢離去的時候,那個讓我放心給我承諾的人又在哪兒?我不期望什麼,隻是期望作為玄燁的阿瑪他至少能在玄燁最危險的時候保護玄燁,難道這也是奢望嗎?
他沒有說什麼,一字一句也沒有說。我不敢看他的臉也不敢看博果爾的臉,怕心更疼。他還是不能探望玄燁,隻是在門口站了許久。直到宮裏來人呈上加急奏折的時候,他頓了一下轉身離開,臨走前低聲囑咐了太醫和伺候的宮女嬤嬤們。凝馨一直跟在我身邊,她想要說什麼,幾次開口都被我堵了回去。她又走到博果爾身邊,剛要靠近,博果爾就抬腳走開。看得出,任誰都能看出博果爾在生氣。她愣在那,一臉的委屈,忽然我覺得她是可憐的。可是……已經傷害了,再做什麼還有意義嗎?
幾番周折,玄燁的病總算好起來了。我想與其說是老天保佑,不如說是大家的努力。太醫們每天都要討論很多次,藥方改了又改斟酌再斟酌。陳恒一直守在這兒,我幹脆差人打掃出一間房給他休息用。嬤嬤和宮女們也很辛苦,跑前跑後的忙活。煎藥,換水,消毒。
而我在皇上走後不久,不爭氣的倒下了。後來聽嬤嬤們說,當時我身子一歪就倒下了,把一群人嚇死了。陳恒,博果爾,凝馨一直陪著我,他們怕我過於勞累也感染了天花。不過,好在隻是過於勞累,所以昏睡了幾個時辰,夜半的時候就醒了。醒來的時候,屋子裏就剩我一個人,漆黑一片忽然就覺得很害怕。蜷在一角,手裏攥著薄被,不知不覺臉上已冰涼一片。揉揉還有些酸澀的鼻頭,透過開著的窗看到玄燁的房裏燈火通明,心也慢慢平靜下來。
之後的日子,博果爾和凝馨常常來看我和玄燁,隻是很少一起來,不禁讓人有些擔心。那天之後,他們之間果真有了什麼。已是初秋,可正午時分還是烈日當頭,任人怎麼拚命的打扇子也解不了暑氣。小玄燁恢複的很好,一個月後就像沒生過病一樣生龍活虎了。應該說是更加“活潑”了。
“三阿哥,小祖宗,您別跑了。老奴跟不上了”李嬤嬤叉著腰氣喘籲籲。
“嘿嘿嘿嘿”玄燁停住腳步,轉過身衝著嬤嬤傻笑。嬤嬤剛要抬腳追上他,他小腿一倒,又跑了。
其實一個一歲多的孩子跑不了多快,隻是這小子從小就機靈。院子裏種了花草樹木,他躲躲閃閃的逗著個半百的嬤嬤直跳腳。我坐在簷下的涼椅上看著眼前的一老一小的身影,也止不住的笑。心下感歎:這小東西,一歲多尚且這樣,大了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