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咖啡的淚腺(1 / 2)

我沒有完全昏厥,隻是神誌不清,我恍惚中知道自己來了醫院,對周圍情況的敏銳度已經降到了最低。眼前一直有人影在浮動,一會兒是娟子一會兒是薛維絡,轉眼又變成了張小山。

要說我對張小山的記憶,還停留在三年前的匆匆幾麵。當年檢察院以“證據不足不起訴”為由,認為娟子這個案子不符合起訴的條件。拘留14天後,警方把四個學生都放了。對於這個殘酷的結果,我媽實在受不住,在醫院裏足足躺了兩個多月。

我隔著拘留所的鐵欄杆認過他們的臉,張小山、唐琳、吳瑤和李東冀。當時張小山剃了一個特別短的頭,眼珠子烏黑烏黑的,看我的時候帶著一絲錯落,他故作鎮定的神態一直定格在我心裏。

所以當我猛地清醒過來的時候,見到一張酷似張小山的臉,我驚愕了。我動了動我的手指,放在嘴邊咬了一口,又狠狠地扯了扯自己的頭發,想要確定自己並不是在做夢,哎呦,果然疼的。

混沌的意識也漸漸清明,木了幾秒後,我還是“啊——”地喊出聲來。

麵前這個中年男人神情十分泰然,他把食指放在嘴邊示意我小聲:“你也是來看小山的?我帶你去,我帶你去。”

他拉起我就走,我才發現這裏應該是個醫院,我方才躺的地方是門診過道中的長椅。他手上的勁道挺大,以至於我掙了幾下掙脫不掉。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我散著頭發腳上沒穿鞋,地上的一些金屬條硌到我的腳掌。

他笑嗬嗬地說:“走,快走,我帶你去,我帶你去。”

起先的一陣子,腦袋還有點懵,頭還暈,臉上被薛維絡打的地方有些發麻,其他都還好。

我琢磨著他的原話,忽然意識到他說帶我去看張小山,是要去看一個死人。

我強迫自己鎮靜,觀察了一下周圍。前麵就是醫院B超室,許多人拿著黃單等叫號,還有保安維持秩序。

我趁中年男人不注意,抓住保安的手臂求救:“老師傅,幫幫我。我不認識這個人。”

中年男人一點兒都不驚慌,用力把我的手從保安身上掰開,連聲道歉:“師傅對不起,對不起。”

那個保安咕了幾句之後完全沒反應。

我甚至懷疑我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這一連串的事情全都不符合常理,不過當我低頭看自己的時候,我馬上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我身上套了一件鬆垮的病號服,胸口的地方印著一行小紅字:“精神科。”

哼——

我冷著臉把頭發向後捋了捋,歸到腦後:“你就是我後麵那輛藍色的依維柯?”

他點頭:“小姑娘還不笨。”

他順著指示牌一路強行把我帶到醫院太平間,找到窗口管理員。他甚至強迫我換上膠鞋帽子和口罩,並且明明白白說,我們是張小山的家屬,想看一下張小山。他每說一句話的時候,嘴邊都泛著笑意,就好像一個捕獵者在戲弄他的獵物。

我吸了吸鼻子,皺眉,我厭惡太平間,因為這裏有福爾馬林和過氧乙酸的味道。往裏多走一步,我的焦躁就平添一分。怎麼辦,怎麼辦,思維在飛速轉動著。

當最後一扇門打開的時候,心已經沉到了穀底。仇恨就像是滴在清水裏的濃墨,它會慢慢地滲透,隨著時間擴散。我分不清究竟是娟子的仇恨還是張小山的仇恨,扼製住我的脖子,讓我不能喊不能呼吸。

張小山的屍體已經被工作人員從冷櫃中推出,停在家屬探訪區。

男人對著屍體說:“小山快起床,看看誰來看你了?”

我想我就要瘋了。

一串強光頻閃,六七個便衣猛地從門外衝入,強行分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