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聖母哀子圖(1 / 2)

既然今晚要立牌坊,臉上的妝也不能太濃豔。很多人都存在這麼一個誤區,認為裸妝就是不必化妝,或者是隨便抹抹就行。這就好比穿了衣服都是美女,脫掉幾件就未必了。裸妝講究的是掩飾毛孔、黑頭、細紋、暗斑等等,哪怕是幾根無關痛癢的汗毛都會破壞裸妝的整體效果。當然唐波是整不明白這些的,他幹坐著看我在巴掌大的化妝櫃前團團轉。

“菲菲,咱今天別化太濃,哦?”他愁得努嘴。

我透過鏡子看他站在我身後的表情,覺得挺滑稽的。

遮瑕底妝之外我勾了一下眼線在臉部打了高亮和陰影,壓了一個粉色的唇彩,妝就得了。小手提包是我櫥裏最貴的一樣東西,香奈兒的白色金鏈手袋。這玩意裝不了小半本書,是我哪年的生日禮物我忘記了,反正看了之後我嘀咕了半天,有這錢不如買烤串吃。

唐波摟著我在鏡子前轉悠了一下:“不錯,嘿,還真對得起咱這張臉。”

我抓著鏈子用手袋砸他的屁股:“得瑟什麼,走不走?”

唐波開了輛寶馬X5來,是我喜歡的夢想車型。可惜的是,他不會讓我開車的,上學的時候他吃過虧上過當,著過我的道。有一次我跟他們去飛車,結果把車開進中央公園的噴水池裏。一車的人濕乎乎地回家,從此他就不讓我碰他的車。不過我想說那是以前,現在車技漲了,不會開溝裏去。

“妹子等會幫我挑下,我看上兩幅畫,不知道哪個送我姐合適。”

“看不出來,你也有文藝細胞?”我以為土包子不是送金條就是送鑽石的,怎麼還挑畫呢。

“你以為,我姐喜歡唄,我是沒這境界。”唐波抓抓頭,衝我嘿嘿一樂。

羅莎畫廊是城裏有名的畫廊之一,除了當代作家的畫品,還賣一些臨摹世界名畫的仿製品。當然不會是原畫大小,也標明了是仿品。即使這樣,還有許多喜歡歐洲古典風的有錢人,買這樣的畫回去裝飾屋子。

唐波在畫廊地下車庫停車,隨後我倆上了電梯。

他事先已經約好了工作人員,他挑的那兩幅畫,也已經取了下來準備裝運。

一幅是臨摹安布。博謝而的《小石拱廊中的一束花》,另一幅是仿製歐仁的《自由女神領導人民》。

我說:“你就送花這幅吧,錯不到哪裏去。”

唐波把手搭在我的腰上:“我就說嘛,還是咱菲菲眼光好,其實我也想送幅花。”

我躲開他的豬爪,去看牆上其他幾幅臨摹的作品,我被一行字所吸引:

——所有曆經滄桑的人們請過來看看,還有什麼痛苦能與我所受的相比呢。(耶利米的哀歌,1.12)

這是《聖母哀子圖》的短題詞,畫麵中的耶穌已死,他骨瘦如柴的胸口還躺著血線,聖母把兒子放在膝蓋上,側著頭靠近他,神情出離地哀傷。這畫中的聖母與耶穌不再是美豔飽滿的婦人以及天真的孩子,而是□□的苦難與失子之痛。

我一時間看得出神,背後有人喊我:“小姐,你回一下頭好嗎?”有個青年端著素描板,就站在我身後。“小姐,能不能就這麼站一下,馬上就好。”

我明白他們這樣的,一般都是剛畢業的美院學生,或者是街頭流浪的畫家所從事的行當。一張素描五六分鍾,路人若是喜歡想買,他們就能賺些糊口的錢。我琢磨著薛維絡留下的現金還有剩,若是他真畫的不錯,花點錢買了也算是做一件善事。

他說:“好了,你看。”

還沒等我接過來,唐波就一把拿了過去:“菲菲這是啥?我剛才去交了個錢。”

素描用的是三角構圖,選了的哀子圖中聖母和耶穌的煽情部分。我側身站在畫外,臉上的表情是淡淡地惆悵。我的惆悵與油畫中哀傷相互渲染,咋一看也不知道是聖母的痛苦感染了我,還是我的惆悵反作用於她。他在畫耶穌的時候線條走向剛毅分明,畫外的我則顯得輕柔虛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