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棺中有乾坤(2 / 2)

雲裳斜眼偷看,趁這時候伸手在捏了捏那一身華麗卻略舊的衣裳,驀地退後了好幾步,戰鬥站不住,臉色蒼白著說,“娘……娘……是你麼?”

樓鐸臉色更加難看,將信將疑的走到雲裳身旁,穩住她抖動著的肩膀,“雲裳,你摸到了什麼?”

“我……我……”她猶猶豫豫,似乎不敢說,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裏滿滿的都是驚慌。

樓鐸心頭一軟,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掌更用了幾分力,卻溫暖柔和,“你摸到了什麼?”

“我摸到了……娘親。”她的眼睛直視著樓鐸的眼睛,一顆豆大的眼淚掉了下來,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手指,“我剛才摸到她了,還很溫暖。”

“來人,小姐受了驚嚇,帶小姐下去。”樓鐸忽然轉身,對身旁的丫鬟說。幾個丫鬟趕緊走了上來,扶著雲裳,雲裳死活不肯走,掙紮著從幾個丫鬟的手中逃了出來,撲到棺槨前,“娘親,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回來了啊?”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雲裳的眼中爭先恐後的奪眶而出,香香在一旁看得傻了眼,直拽丁姨的袖子,“丁姨……這……這到底是怎麼一會兒事兒啊?”丁姨也不知道雲裳的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麼藥,隻能安撫香香,讓她不要攪局。

雲裳邊哭邊側目,偶然發現在圍觀的眾人之中臉色最最難看的人,隻有兩個人——王媽和二夫人。她不動聲色,暗暗記在心裏。忽而,她向前一躍,把耳朵湊到那身衣裳跟前不到寸許的地方,眼刀淩厲的甩了出去,朝著悉悉索索的人群比了個手勢,示意她們安靜。然後靜靜的趴在衣服上,好像是在聽那身衣服在訴說什麼似的,片刻之後,她才戀戀不舍的抬起身子,朝著樓鐸輕聲說,“母親說,她走了。”

“什麼?”樓鐸蠶眉一動,狹長的眼睛看向滿臉淚痕的雲裳說。

“母親自在揚州的時候就潛心修習佛法,或許,她已經得道升天也未可知。”雲裳看著自己的“父親”說的不無感傷,樓鐸看著她那一雙純淨無害的純黑的雙眸,半晌沒有言語。

他的眼神很專注,仿佛在看著自己失散多年的戀人一般的專注,“你再說一遍,你母親剛才說什麼?”

雲裳在他的注視之下絲毫沒有半分的躲閃,直直的看進他的眼睛,仿佛這樣還不夠,一定要看到他的靈魂深處一樣,她一字一頓,聲音裏沒有任何的修飾,“我走了,另外,母親說留了一封手信給您。”

樓鐸臉色稍變,甩開了所有的恐慌,在那身衣服的下麵來回摩挲,果然,在厚實的粉末和衣裳之間摸到了一封信。展開來看上麵字字勾畫的隻有短短幾句。

“自送別,心難舍。一點相思幾時絕?憑闌袖指楊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筆筆動情,字字傷心。樓鐸反反複複將這短短的幾行字看了又看,瞬間像是被人抽淨了所有的力氣,大手撐在棺木的邊緣上,狠狠地,竟似乎要按進去一般。他忽然仰天大笑了三聲,“一點相思幾時絕!萍兒,你果然還是不肯原諒我。好,好!我成全你,我成全你!”他邊說邊笑,然而眼中卻滾出兩行清淚。

雲裳站在他的身邊,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說,“母親她……會感激你的。”

樓鐸背過身去,沒有讓其他人看見他臉上的淚痕,揮了揮手,“就為大夫人在宗祠堂裏立一座衣冠塚吧!”

雲裳在他的背後默默掏出帕子,擦拭著臉上的眼淚,而在人群之中的丁姨和香香卻是不約而同的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原本以為是會雞飛狗跳牆的一幕,結果卻這樣平安無事的了結了,這大大的出乎了她們的意料。

樓雲霓湊在自己母親的身邊,“這怎麼可能呢!一個死人還能長翅膀飛走了不成?”

二夫人冷冷的笑了一聲,“這樣的事,死人自然是辦不成的,但並不表示活人就辦不到。”

“娘,難道您認為這件事是她們自己做的?”

“哼,賊喊捉賊,你娘我多少年以前就不用了的把戲。”她抖了抖自己手中的帕子,擋在了嘴角,在樓鐸的眼神飄過來的時候瞬間換上了一副寬慰的笑意,向前走了幾步,將一雙保養得甚好的手放到他的手背上,“逝者已逝,老爺,您可要節哀順便,您可是我們的主心骨兒啊。”

雲裳拭了下眼角,忽然明白了為什麼當初這個女人會成功的霸占了樓鐸和整個相府。她也意識到,或許在這個深宅大院之中,她時時刻刻需要警惕的人並不是那個看起來很彪悍的樓雲霓,畢竟,她和她的母親比起來,功力還是遜色了太多。

“全府掛孝,齋戒一月。”樓鐸挺直了身杆,重新變回了那個不苟言笑的樓丞相,他橫掃了一眼雲裳,“你隨我進書房來,我有話要問你。”

丁姨和香香剛剛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