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電話,於怡也沒有心情睡了。本來今天領導都不在家,想美滋滋地睡上一覺,沒想到被龐建的電話給打擾了。
既然醒了,簡單搓把臉,繼續和楚清河聊天,又痛述家史般地把龐建貶了一頓。
於怡說了,她這段時間壓抑得太久了,逮個人都想嘮嘮磕。她和龐建一天說不上五句話。
於怡問楚清河,是不是真心喜歡和文字打交道。楚清河想起了王新蓮說過的話。在客運段,要麼和拖把杆子打交道,一輩子為人民服務;要麼和筆杆子打交道,或許有出頭之日。楚清河照搬給了於怡。
於怡說,精辟。但是有一種人是例外的,比方我。我學的是動漫設計,但是我爸非得讓我上鐵路,而且上客運段。我最討厭穿製服了,整天沒個女人樣。我也不喜歡寫文章,我就喜歡搞設計,做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整天悶在這間屋子裏,哪也去不了,我有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還不如出去跑跑車呢。
楚清河說,你就幸福吧。我們郊區農民,沒人能幫咱,到鐵路弄個工作養家糊口就不錯了。
於怡說,上鐵路有什麼好的,整天出差,不能顧家。
楚清河回答道,我也沒有別的選擇啊,能有機會為人民服務也不錯。就為這句話,於怡好長時間把楚清河看輕了,認為他沒有崇高和遠大的誌向。如果知道於怡心裏的想法,大概打死他,他也不會說出這樣愚蠢的話來。
於怡沉默了一會說,也許我能幫上你一點小忙。
楚清河沒有理解她這句話的意思。客氣地說,謝謝。
後來他們換了話題,繼續在友好、親切的氛圍中交換了一些關於人生、工作和未來的意見,在一些重大的小事方麵達成了廣泛共識。他們一致同意,不要和龐建這種人來往太多,這種人就是大尾巴狼,弄不好就要咬人。龐建,其實,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壞。他們此時對敵情嚴重估計不足。萬幸的是,這時已經他們開始防範這隻狼了。
四點多的時候,有人打電話過來。於怡收斂了鬆散的語氣,很莊重地接了電話。又很快放下。於怡說,馮書記讓你過去一趟。
是於怡帶著過去的,簡單介紹了一下,她退了出來。
馮書記站起來,和楚清河輕握了一下手。微笑著說,坐。
馮書記的辦公桌旁邊有一張沙發,辦公桌對麵還有一張藤椅,楚清河不知道坐哪。考慮了一下,他選擇坐在了他的對麵。楚清河是這樣分析的。要是坐在沙發上,領導和自己說話還要側過身來。坐他對麵,也是減少他轉身的難度,做事要設身處地為領導著想。
這個時候他有機會仔細端詳馮書記的臉。馮書記五十多歲,可能是領導當慣了,長期坐辦公室的緣故,麵部肌肉已經明顯發虛。他剛才笑起來,皺紋很多。雖說兩腮布滿紅光,從他坐在椅子上的神態看,好像平時不太愛鍛煉。
馮書記含笑問他,挺好吧,小楚。
咋回答呢?楚清河心裏又合計開了。他說,挺好的,就是撈不著回家。楚清河的回答是模棱兩可的。因為,等他後來當了領導,才開過竅來。馮書記這句話本身根本就不需要答案,就像同事見麵打個招呼說“你吃了嗎”差不多。領導的意思就是關心你,這句話的潛台詞其實就是,“你好,小楚”。楚清河的回答,基本合格。既說明楚清河工作很好,對工作很滿意,同時也向領導說出了列車乘務工作的清苦。
馮書記說,到客運段工作,就要抱著吃苦的心態。髒活、累活,搶著幹。年輕人,吃點苦怕什麼。你們這些學校出來的孩子,普遍缺的就是吃苦的精神。聽說軍訓的時候,都有人在太陽下曬暈過去。這樣的體質將來怎麼到社會上工作,為國家作貢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