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圖窮匕見
圖窮匕見。
原本浸在湯桶的男子迅速起身,手上扯過一件絲袍,一個轉身已然裹上了衣裳。謝星鸞在窗外血脈膨脹,恨恨道自己非禮勿視,卻依舊瞪直了眼。
這樣的男子,正合適做她的壓寨夫人,他若不從,正好強搶回去。
謝星鸞心滿意足,還未破門而入,就見男子已經單手將小廝製服,低聲喝道:“誰派你來的!”
小廝冷笑一聲,就要吞藥,被他單手拍飛。
“想死可沒那麼容易。”男子一把將小廝提起,卻見小廝恨道:“這天下多是人要你的命,司馬宸,你們司馬家的人都該死!”
司馬宸眸若點漆,緩緩道:“你的主子派你來,難道沒叫你把匕首上的家徽毀了嗎?”
小廝一驚,目光落在匕首上,卻見匕首上隻有光潔的刀麵,什麼都沒有,他這才注意到自己中了計。
“賈家牡丹擁春紋若能刻在你的匕首上,想來你在賈家的地位也不太差。”司馬宸雙眸冷冷,卻不想小廝不怒反笑,低聲道:“你以為你能活著出幽州?你的趙大人已經變賣了你的糧草給胡人,今夜胡兵,就要大破幽州!”
司馬宸雙眸一緊,還要再問,對方卻已經猙獰的咬了舌。
亂臣賊子!
司馬宸將小廝重重一丟,眼下勢必要先離開幽州,他生為皇子一不能為國憂民,二不能為君分憂,父王本意讓救助流民,眼下卻叫趙鏡壞了事,更不想皇後賈南風恨不得他死,竟然不惜勾結胡兵。
賣國求榮,青月將亡。
司馬宸還在暗恨,外麵傳來走水聲,驛站想來本就是個圈套,隻等將他這個皇子一把火葬身火海,火勢極旺,不消三刻已經有濃煙騰上樓,他不免嗆了聲,匆匆裹了外袍要走。卻不想剛出房門,謝星鸞一記悶棍已經敲上他的頭。
司馬宸應聲而倒。
火勢漸旺,謝星鸞一把將司馬宸扛在肩頭,避開人煙飛快躥下了樓,驛站因為走水,已經擠滿看客,謝星鸞抓了一把煤灰抹在臉上,大叫走水混出了客棧,客棧之外,鐵牛還傻坐在麵攤上吃麵。
謝星鸞有言在先,要他吃麵等她,他便吃了一碗又一碗,五碗下去,肚子已經吃的滾圓,見謝星鸞還沒出來,隻能硬著頭皮又添了一碗。
鐵牛苦笑一下,依稀能夠感覺到麵條已經滿上了喉口,若再吃這一碗,大概麵條都能從鼻子裏漏出來。
“呆子,發什麼愣!”
鐵牛見了謝星鸞當下如蒙大赦,飛快將碗一推,笑道:“你再不來,我可就要吃炸了——哎,這是?”
他目光落在謝星鸞肩上的司馬宸,見他富貴清貴,當下撫掌憨笑:“還是大當家的英明,這樣一個肉票,能換幾兩銀子?”
謝星鸞白他一眼,解了一個碎銀子丟在桌上,將今日搜羅來的錢袋子都丟給鐵牛:“這個不換。”
手中的錢袋子沉甸甸的,鐵牛當下大喜,知道謝星鸞收獲頗豐,倒是謝星鸞皺了眉,低聲道:“到時候采買糧食,多買一些,送去施粥。”
眼下亂世當道,命如草芥,若非走投無路,誰也不會背井離鄉落草為寇,她心中清楚的很,銀子有限,能做的,也不過是多幫流民撐過一些時候。
鐵牛沉默不言,他本就是流民,若不是被謝星鸞撿回了山寨,恐怕早就餓死街頭,他並無二話,隻是心頭酸澀,半響,抬頭見謝星鸞如夜點星的目光正看著他,他心頭一震,又暖了氣來。
謝星鸞拍上他的肩頭,雲淡風輕道:“萬事有我。”
招搖山若非謝星鸞,百來婦孺想來早就做了孤魂野鬼,他若非謝星鸞,想來也不過餓殍浮屍——可她謝星鸞,也不過是個正值芳華的姑娘。
鐵牛悶聲不言,隻握緊手中錢袋子,低聲道:“眼下糧緊,都抬成了天價,我明日先買三斛,餘下的再做打算。”
三斛米,說的也是摻了粗糧的粳米,眼下人人自危,謝星鸞已記不清楚戰績到底多久沒有見過細白米。
眼下雖然賺了一筆,卻也不能揮霍,不得不得細細打算,兩人正要出城,卻見流民湧動,如一窩蜂般湧進城門。
兩人心中大驚,知道事情有變,當下擠著流民出去,還未到城門口,卻被數十支天降火箭逼的連連後退。
謝星鸞大驚,一把擋在鐵牛身前,兩人順著流民混回城,卻見胡人的馬蹄已經踏入城內。
青天白日,卻叫人措手不及。
幽州堂堂大城,竟然毫無抵抗之力,就被胡人繳了城,半響才有官兵來守城,隻可惜胡人早已經深入腹地,便是偶遇抵抗,也不過是螳臂當車,胡人彎刀快馬一如摧枯拉朽,不過三炷香功夫,就將幽州城內血洗。
謝星鸞同鐵牛三人困在流民之中,眼下走不出城,卻被胡人圍住,謝星鸞略一思忖,暗覺自己不能失了這肉票,趁人不備,將司馬宸埋在板車上,用稻草蓋住臉,摸上生煤灰。
原本偏偏風流佳公子,到了她的手上,卻成了一個肮髒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