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銀,秋蟲呤呤,已經是二更時分,家家的窗內傳出輕微的鼾聲,城市的人們都已經沉睡在夢中。月光下,隻有草叢中的秋蟲仍然不知疲倦,仍然在月光下琴聲悠揚。
深巷中由遠而近傳來腳步聲,一個身影快步走來,停在一家亮燈的院門前,叩打門環。馬上院內有個女人的聲音問道:“是誰?”,那人道:“孩子他娘,是我!”女人道:“水哥,你回來了。”說著打開了門。男人走進了門,女人隨手把關上。女人抱怨道:“怎麼又回來得這麼晚?又是替玄武營的賈三兒值班?”男人道:“賈三兒早升一等侍衛了,這兩年別說替他值班,就是想見一麵都見不著。這幾天朝廷召集各省總督議事,我們做侍衛的總要忙幾天啊。”男人走進屋,把帽子和長袍掛在衣架上,把劍掛在牆上。女人從廚房端出一盤炒菜、一碗米飯和一壺酒。男人確實餓極了,捧起飯碗,扒幾下菜,就風卷殘雲般地吃了起來。男人邊吃邊問道:“孩子呢?”女人道:“玩累了,自己睡了。”男人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半個月啦,早出晚歸,連孩子的聲音都快忘記了。多想抱抱孩子啊!”女人道:“我去把孩子抱過來。”男人道:“不用啦,孩子正長身體,讓他多睡一會兒吧。”
女人看著男人吃飯,歎了口氣,說道:“你看看人家,一家人回來,又是炒菜,又是熬魚,全家一起吃飯,多麼幸福啊。咱們家,就隻有我和孩子,冷冷清清的。你天天回來這麼晚,這一整天,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男人沒說話,一揚脖咽下一杯酒。女人又說:“京城裏的東西,房價、米價、菜價,樣樣比咱鄉下的貴,你每月六兩銀子的工錢,精打細算也不夠花,孩子天天吵著要吃肉,已經好幾天了。”
潘弱水雖然沒喝幾杯酒,但是酒入愁腸,心情變得極差。“你懂什麼?人們不都在說嗎?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別的不說,就說侍衛這種芝麻綠豆的小官吧,賈三兒才混上一等侍衛,上奉發的紅包再加上各店老板的孝敬,這小子就打算在京城買房子了。京城的房價有多貴,你比我更知道。”
女人道:“你怎麼能和賈三兒比呢?誰都知道你潘弱水是邪教頭領,是被招安的降將,還和額大將軍交過手,誰敢重用你?論武功,十二侍衛營中誰比你強?論辛勞,你早出晚歸,今天幫張三明天幫李四,幹起活來沒日沒夜,可是,你再拚命幹也沒用,賈三兒武功不及你,進侍衛營才二年多了,都升到一等護衛了,你還是三等沒變,你還是別做官夢了,我們一起回鄉下吧。”
男人把空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丟,發出“當”的一聲,大聲道:“你們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男人忽然想起孩子正在睡覺,馬上壓低了聲音:“雖然我潘弱水出身不好,隻要肯為朝廷忠心耿耿,總有一天朝廷會發現人才,總有一天我潘某會加官進爵、光宗耀祖。”
女人問道:“總有一天是哪一天?是明天還是後天?”
潘弱水:“……”
女人有些激動:“你心裏總有一個升官發財的夢。當初你參加白蓮教,目的也不是救民於水火,你先是和曹師兄爭掌門之位,後來,朝廷鎮壓白蓮教,你被抓住之後,看到白蓮教成不了氣候,又忍受不了嚴刑拷打,就向朝廷告密……”
潘弱水臉色鐵青,說道:“秀英,提這些舊事幹什麼?”
女人道:“我隻想說,你那次告密,害死了七位白蓮教的兄弟。你想用這七位兄弟的鮮血給自己換個官帽,沒想到朝廷絞滅白蓮教之後,根本就沒想到重用你,滿族人就是把你當奴才用。”
潘弱水捂著耳朵,哀求道:“秀英,不是這樣的!你不要說!求求你!不要說了!”
秀英道:“你自己做下傷天害理的事,怎麼還怕別人說?”
潘弱水道:“你的每個字都在紮我的心!”
秀英道:“那你為什麼當初出賣了眾位師兄弟?”
潘弱水:“……”
秀英道:“你怎麼不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