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裏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縮在牆角,破爛的帽簷下那雙黑亮的眼睛正目不轉睛的盯著過往的行人,就像隻小老鼠等待機會伺機而動,天還很亮照得他眼裏白花花的,胃袋扭著疼腦袋直犯暈。忽然他目光一閃,衝著不遠處一個小女孩打了個手勢,女孩抿抿唇緊了緊手裏握著的花籃朝著那個瘦削高挑的身影走了過去。
這次應該能成功吧,他看起來挺,她的眼睛不住的打量著來人:白色襯衣扣得一絲不苟外麵穿著件合身的咖啡色馬甲,下著呢子長褲和黑色皮鞋,戴著頂鴨舌帽隻能看見帽簷下微鬈的發梢和勾起的嘴唇。看起來挺有錢的,當她走近看到那雙清澈溫和的眼睛時。也挺和善,咽了咽唾沫她在心裏補充道。
陸蠡緩步走在馬路邊上,輕巧的避開迎麵過來的行人,一想到那人讓自己趕到前街的西餐店說會有有意思的事,他不禁歎了口氣,能讓他覺得有意思還讓自己跟來看戲的事,那肯定和六哥有關係。關鍵是他根本不想看這戲,一想起六哥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他就頭疼,但不去又不知道他又會動什麼歪腦筋來埋汰自己,怎麼辦呢。
“先生,您買花嗎?”細細的聲音在身旁響起,他微楞一抬眼就看到小女孩正睜著雙圓咕隆咚的眼睛怯生生的看著自己,兩隻小辮子和她籃子裏的花一樣沒精打采的垂著。他微笑著正準備拒絕,餘光掃到的東西卻讓他嘴角奇怪的勾了勾,也許不是沒有辦法。他彎腰目光在花籃裏溜了一圈,沒有名貴的花隻是些淡色的小花,清新淡雅,細細挑了幾支。陸蠡站直身右手拿花左手卻迅速的拉住那個一晃而過的小身影,在女孩的叫聲中,陸蠡淡淡的說:“你拿走我的錢包讓我怎麼買你妹妹的花呢?還是說讓我在這先卸了你的胳膊?”像隻小狗般掙紮不休的男孩頓時安靜了下來。但也隻有陸離自己知道這話也就是說說,誰讓他一沒那個狠勁兒,二沒那個力氣。
陸蠡看著眼前兩個正狼吞虎咽的小孩子,這副樣子可比之前被他逮到時可愛多了。二裏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眼前奇怪的人,雖說以前也有人賞給他們錢。但還沒有這種被偷了錢包還親自帶他們來買東西吃的人,正想著那人突然把目光從小小身上轉過來,衝著他微微一笑。
二裏驚得一口氣沒換過來,咳得麵包屑到處都是。陸蠡挑了挑眉顯然沒想到自己的笑容有這麼大殺傷力,手裏卻還是把剛買的果汁遞過去順帶著拂拂他的後背,這下連小女孩也呆看著他,記憶裏還從來沒人對她和哥哥這麽好,總是吃不飽總是挨罵挨打,沒有人揉他們的頭發拍他們的肩膀就像對小孩子那樣。
這時巷子口邊的陰影裏走出來一個人,腳底下一點聲音都沒有。二裏瞪大眼睛,他一直沒發現那邊還有人,再往那裏看看似乎不止一個,難怪他們吃東西時這條小巷子裏連一個行人都沒有。二裏不自覺的擋在小小身前,握緊濕熱的拳頭,胸腔裏的心髒大聲的跳動著,身後的小小好像也感覺到氣氛不對,緊貼著二裏的背嘴裏呼出的熱氣噴在他脖子上,癢癢的,但二裏依舊僵著身子一動不動。
陸蠡看了眼二裏他們,對那人揚了下手,自己走過去。那男子剛好站在光影分界線中,看不清長相隻能看見他穿著身灰色綢卦,腰上係著青色汗巾,衝著陸蠡恭敬地彎了彎腰,輕聲說著什麼。與他們隔著五六步,二裏也隻隱約聽到七爺,西餐什麼的。然後二裏就看到陸蠡那總是上揚的嘴角輕抽了兩下,用手捏捏鼻梁對那人說了句話,回過臉對他和小小笑著點點頭就轉身向巷子口走去。
二裏還正愣神著隻覺身後一輕,小小提著她那花籃一□□似地向陸蠡跑去,二裏的心又狂跳起來,回頭得告訴這丫頭別這麼嚇他哥,不過這會兒,他看著陸蠡擺手讓人放小小到他身邊,接過女孩手裏的花,小小說了句什麼二裏沒聽清,隻看到那個給他們買麵包的怪人,做了個他看到的洋人常對那些太太小姐行的禮,一手拿著花一手碰了碰帽簷,笑著對小小點了下頭,張嘴說“我姓陸。”
姓陸,青色汗巾,有這麽大勢力的陸姓人家也隻有那個了。走到二裏身邊的小小奇怪的看著自家哥哥的臉一陣紅一陣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