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這天傍晚，周一為到陽台上收晾曬的衣服，發現右側斜對麵住的那個女人也在收衣服。再看左側那個老人，他正在喂鴿子，嘴裏發出“咕咕，咕咕”的聲音。那些鴿子撲騰著白色翅膀搶食，在黃昏裏顯得格外惹眼。
老人喂完鴿子就下樓去了，而那些鴿子卻還不安分，撲騰跳躍，飛個不停，好象有什麼不吉祥的事情要發生。
周一為曾經和那老人隔牆聊過一會，周一問，大爺，你這個鴿子是肉鴿還是信鴿？老人猶豫半晌說，是信鴿。
周一為說，信鴿和肉鴿有什麼區別啊？
老人說，信鴿能看見人看不見的東西……
過了一會，周一為發現，右側陽台上那個女人還在。那女人把衣服收好，放在欄杆上，自己靠在欄杆上發呆。那是傍晚，僅剩的一溜雲彩，在暗黑的天幕上掙紮鋪展，周一為拿相機拍攝那片微雲的時候，從鏡頭裏發現那女人正向自己看，周一為有些慌亂，他覺得那女人看了自己好一會。
夜裏，周一為又聽見那邊傳來男人的罵聲，這次罵得很激烈，聲音很大，是湖南口音。周一為聽清楚了一句，好象是說，你哥比你大，到現在還要用你的錢，我幹活容易嗎？再拿錢給他，看我不剁斷你的手。過了好一陣子，那屋子裏再沒傳來哭罵聲。
天邊最後一抹亮色消逝，黑暗吞沒了整個城市。周一為再去陽台看，發現那屋子漆黑一片。
第二天，就傳出右側那屋子發生一起殺人案，被殺死的不是女人，而是那個男人。
周一為感到，這事八成與那女人有關。警察把那屋子封鎖了好長時間，到處查訪線索。
一連幾天，周一為都心神不定，生怕那女的找上門來滅口。因為他那天拿相機對著她拍過照片。
後來那屋子一直沒人住，可周一為總覺得那屋子怪怪的，夜裏總好象還有人在裏麵，因為裏麵有火光閃爍，還會傳出炒菜的聲音。
很長一段時間，周一為都沒再去陽台看那房屋。他覺得很多事莫名其妙，發生得太快，根本不可預測。那女人仿佛昨天還在那裏晾衣服，挺賢惠勤快的一個人。
周一為越發覺得這個房屋不安全，有什麼東西暗地在作怪。他決定盡快換個環境，離開這個照相館，去別的地方，做別的事業，也許這會是人生的轉機。
36、
小孫發現最近劉笑容哪裏不對勁，吃飯的時候神情恍惚，說話心不在焉，顛三倒四。小孫問，家裏油快沒了，你下次去超市記得買桶油。劉笑容卻沒回答，這讓小孫覺得怪異，看一眼劉笑容，發現劉笑容的眼睛望向裏屋，眼裏有一絲詭異的笑容。
小孫把碗重重地擱在桌子上，發出“啪”的一聲。劉笑容這才回過神來問，你說什麼？
小孫問，你這幾天是怎麼了？魂不守舍的？
劉笑容沒說話，端起碗吃了幾口飯，就抬手去擦眼淚。小孫知道劉笑容是傷心過度。他走過去，雙手在劉笑容肩膀上輕撫說，你不要太悲傷，彎彎沒了，咱們要好好的，知道嗎？
劉笑容抽泣著點點頭。
夜裏睡覺的時候，劉笑容坐在窗沿發呆，眼睛看著一個方向，一動不動。
小孫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發現她眼睛盯著衣櫃。那個衣櫃曾經存放過彎彎的屍體。
小孫心裏一沉，看著那衣櫃，覺得沒什麼異樣。他用手去拍劉笑容的肩膀，劉笑容嚇了一跳。小孫問，笑容，你是怎麼了，你別嚇唬我啊。
劉笑容說，你看，彎彎就在那裏麵。
小孫顫聲說，笑容，你胡說什麼，你這個樣叫我擔心啊，你知道嗎？
劉笑容說，我說真的，我昨天晚上做了夢，夢見彎彎在那裏麵睡覺。
小孫說，那也是做夢，做夢怎麼能說是真的？
劉笑容說，我在夢裏真的看見了彎彎了，他還對我笑呢，拉尿了也沒人換尿布，怪可憐的。
小孫說，你別胡思亂想了，快睡覺好嗎？
小孫扶劉笑容躺下，給她蓋好被子，拉滅燈。小孫勸慰了劉笑容好一會，劉笑容才沉沉睡去。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小孫心裏湧上一股酸楚，孩子沒了，對她打擊太大了，孩子可是劉笑容的命啊；這個女人跟自己也沒享著福，結婚、懷孕、生小孩也沒休息上多久，身體還沒恢複就立馬去上班了，忙完外麵，忙家裏，省吃儉用，沒有一句怨言。
想到這裏，小孫眼裏流出淚水來。黑暗中，小孫仿佛聽到一個聲音，是從那衣櫃傳出來的。
小孫驚恐，忙屏住呼吸，仔細聽，除了劉笑容的呼吸聲，別的什麼聲音也沒有。
月光清冷地灑進來，小孫看一眼那櫃子，黑洞洞的，隻有一個模糊的輪廓，顯得詭秘而恐怖。小孫用被子遮住臉，卻總也睡不著……他意識到自己在這個人生溝壑裏也許陷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