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溯站在籃球場邊,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己身旁穿著寬大校服的男生女生們。夏日午後的陽光熱辣刺眼,那一張張鮮活生動的臉龐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看他們的表情神態似乎都在翹首期待著什麼。
是什麼呢?蘇溯歪頭想著,紛亂的思緒正在腦袋裏橫衝直撞,頭頂方向卻忽然投下一片陰影。下意識地,蘇溯抬頭、眯眼,一個高大的身影闖進她的視野。因為背光,那個身影就像地理書上的日全食示意圖一樣在陰影的邊緣散發出明亮亮的光芒。蘇溯費力地試圖看清自己眼前的那個人,模糊的光影裏有一身純白的球衣,還有一個如同特寫一般的燦爛笑容,比陽光還要明媚耀目。
“比賽快開始了,溯溯,盡情欣賞我的颯爽英姿吧!”
下一瞬,仿佛電影裏的鏡頭切換,蘇溯看見籃球場邊那個同樣穿著寬鬆校服、紮著高馬尾的自己滿眼笑意地朝對麵那人吼道:“就你自戀!誰稀罕看你賣弄!”
不稀罕嗎?
那麼又是誰早早守在場邊,是誰從始至終看得目不轉睛,是誰肆意飛揚了一整段年少歲月呢?
……
夢境中,時光永遠停駐在了最美好的瞬間,而現實卻往往讓人措手不及。
搬家公司一個電話嚇醒了還在做夢的蘇溯。電話那頭是個大嗓門的,衝著話筒就是一陣喊:“蘇小姐啊,我是搬家公司的!車還有五分鍾就到你樓下了,你準備一下啊!”
原本還有些迷糊的蘇溯頓時一個激靈,掛了電話手忙腳亂地爬下床。
沒錯,今天正是蘇溯的搬家日。二十八歲的大齡女青年蘇溯終於在今日終結了自己的租房生涯,擁有了人生中第一套真正屬於自己的房子。不是什麼黃金地段,但勝在環境優美、交通便利,不是什麼大戶型,但一廳一室一個人,麻雀雖小,倒也五髒俱全。
小區名叫“月灣”,麵積並不大,卻在這座喧囂忙碌的城市裏鬧中取靜,辟出這麼一片地方建了為數不多的幾棟高層公寓樓。樓與樓之間的間距幾乎是其他普通小區的兩倍,綠化覆蓋率也相當高,令整體氛圍顯得靜謐又雅致。
而最吸引蘇溯的則當屬客廳和臥室裏巨大的玻璃窗戶。第一次實地看房的時候,蘇溯站在整棟樓的頂層,透過玻璃窗居高臨下地望著這座承載了她生命中絕大部分時光的城市,心裏仿佛有個聲音在說:蘇溯,這不就是你理想中的家嗎?
接下來的一切順理成章,雖然房子的價格超出了自己的心理預期,蘇溯仍然義無反顧地用自己工作五年來的全部積蓄付了首付,並且心甘情願地背上了房貸,從此躋身房奴一族。
要搬去新家的東西早在昨天就已經打包完畢了,蘇溯一陣匆忙的洗漱更衣後,搬家公司的車也剛好到達。幾個師傅進進出出,有條不紊地搬運著各種物品。
蘇溯留在了最後,目光停在牆角的一個白色紙箱上。箱子不大,麵上已經有些泛黃,看上去有些破舊。蘇溯麵無表情地看著紙箱,卻又好像看到了很遠的地方,好一會兒她才輕輕抱起那個箱子,轉身走出了大門。
一路和師傅們插科打諢到了新家樓下,蘇溯興奮地跳下車,站在一旁看著師傅們開始卸貨,時不時再抬頭望一眼自家的大玻璃窗戶,笑得那叫一個喜氣洋洋,絲毫沒有注意到方才迎麵駛過的一輛白色路虎。
而那輛被蘇溯忽略了的白色路虎卻在一個拐彎後靠邊停了下來。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嘴角有隱隱約約的笑意,他取出手機,修長的手指飛速打出了一串號碼。
“喂,什麼事兒啊?”電話那頭的賀毅還是那副一貫的懶散腔調。
“幫個忙,我打算搬家。”
“搬家?”賀毅訝異了,“你之前不是說還不打算搬麼,怎麼突然就改主意了?再說了,你今兒下午不是要出差去嘛,等你回來再搬也不遲啊。”
“你這幾天先幫我打點一下,添置些基本的東西就行,我回來直接住月灣。房子鑰匙你去我現在住的地方取,剩下的我會處理。”
掛了電話,賀毅揣著一肚子的問號,在心裏默默抹淚:我不是無業遊民啊,我不是家政保姆啊,人家也是有正經工作的大忙人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