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時候,我家住公安局家屬院。一院子的警察,陳大大是警察,我爸也是警察。
陳大大前幾年退休了,我爸現在還在公安局,當著個局長。
我和我爸到醫院是十點。
認真的說,我很震驚。
以前壯健的陳大大現在瘦的皮包骨頭,愛笑的臉上滿是痛楚。
見到我爸眼睛裏的眼淚擋不住,我爸緊緊握著陳大大的手,哽咽的說不成話。
這是我第一次見我生命裏兩個強悍的男人流眼淚,我的眼睛泛潮,悄悄掩門出來。
眼淚突然就來了,潤濕臉頰。
我關上門出來的時候,兩個垂垂老矣的老者垂淚的畫麵定格。
一直以來,我沒有注意到身邊的人慢慢老去,感情上難以接受,記憶裏逗留的是他們人生最輝煌的時刻。
小時候我做錯事,在前麵魂飛魄散的逃,健壯的爸爸拿著竹竿暴跳如雷的追我,眼看竹竿要落到身上,陳大大有力的手抓住竹竿。那時候覺得陳大大那麼高大,是解救我的人。
不知不覺,歲月不變,我們變了。
疏忽的心,疏忽了歲月的堅持不曾為任何人改變。
歲月的仁慈消失殆盡,用殘酷的事實痛醒我們。
在廁所用冷水抹把臉,臉上的淚痕不見了,眼睛還是紅紅的。
出來看見朱子白提著飯盒在陳大大的病房門口站著,頭低低垂著。看見我過來,慌忙用手擦眼睛。
“爽,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不久。你怎麼不進去?”
朱子白示意讓我看裏麵,我爸和陳大大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出去走走。”我接過朱子白手裏的飯盒,攙著她的胳膊。
我幼年的玩伴,隻是幾個月不見,人憔悴如斯。細細的胳膊我不敢施加任何力量,總覺得碰上去會斷。
朱子白是陳大大再婚時候妻子帶過來的女兒,那時候朱子白十歲,和我同歲。同班同學,同一個大院,我們順理成章的變成最好的朋友。
女孩成長經曆中的隱私,跳過媽媽我們互相分享。
在一樓的走廊凳子上坐下來,暖氣在旁邊還好不冷。
“大大生病多久了?你怎麼沒跟我說?”我有點小生氣,這種事情都不告訴我。
“是我爸不讓我們對外麵說,他想靜靜的走。我哥來了後,勸我爸做手術,我爸同意了。他怕進了手術室出不來就讓我們通知楊叔,想見見楊叔。別人還不知道。”朱子白的眼圈又紅了。
“你說紹廷哥從美國回來了?”能勸陳大大做手術的也隻有他了。
“回來有些日子了,他和寧寧姐結婚了,他們有個女兒,等回來了你看看。”朱子白強裝笑顏。
“和寧寧姐結婚了?”我有些呆。
我最難能理解朱子白笑容裏的苦澀。
她跟朱阿姨到陳大大家後,就一直喜歡陳大大的兒子陳紹廷。
雖然隻有十歲,也懂得什麼是喜歡,什麼是執著。到現在十年了,她的心思還沒有變。
陳紹廷的妻子林寧,是陳紹廷的發小。兩個在一起就能把彼此傷害致死的人,到最後還是結合在一起了。還有女兒,朱子白一丁點機會也沒有。
朱子白喜歡陳紹廷十年,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