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旦心殘,任何的良藥,皆不能救。
有一熟人,在小城裏像一匹鮮豔劣質的綢緞,在風裏四處呼啦啦飛,特別紮眼。去飯館裏吃飯,她總會多個心眼,打聽你要請誰,這人來曆如何,有沒有硬的後台,能不能日後用到他(她)做什麼事情,再或最近你又在哪裏發財,如果有掙錢的買賣,千萬別忘了分她一杯羹喝,怎麼著,也要讓她嚐上一口吧。
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夠對她生出好感。盡管借著父母的關係,與她還算得上遠房親戚。每次見她登門拜訪,心裏總會左右掂量一下,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地方,被她看中,能夠為她拿來所用。再或警惕地上下審視她幾個回合,想窺出她滿臉橫溢的笑容裏,是否隱藏著重重的殺機。
她總是有事必求,毫不客氣。登我們家門,猶如進自己客廳,出入自由,來去輕鬆。父母是客氣善良慣了的,對這個遠房親戚奈何不得,所以若是能夠幫忙,他們基本有求必應,從未回絕。這也助長了她的氣焰,愈加地不把自己當外人看待,逢年過節提禮進家,人還未到,聲已入耳。
一次她正與父母相聊,我懶得接待,獨自上樓網上暢遊。她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的身後,好奇注視我與人聊天。我即刻有被人窺去隱私的難堪與尷尬,手胡亂點擊了一下,便起身去整理房間,留她一人訕笑著坐在電腦旁邊,繼續好奇地觀望。等到她終於起身,幹笑兩聲,說句“你忙我走”的時候,我才發現她竟是無意中將我的一個正寫的文檔沒有保存便關閉了。想到剛剛辛苦寫成的東西就這樣瞬間消失,我幾乎氣得肺都要炸了,剛想要將平素對她的不滿和討厭,全都一股腦傾瀉出來,母親便走過來,看見我發青的臉色,即刻轉移話題,說:樓下的茶水涼了,再喝一杯吧。她想來已經知道我要發火,快快地下了樓,躲開了我要燃爆的炸藥。
後來問母親,為何就能夠原諒這樣一個自私到無休無止打擾我們的女人,我們並不欠她,也沒有義務要為她做這做那,僅有的一點親緣,也不應該任她這樣無度索取。母親莞爾,笑說:哪個人的身邊,沒有一兩個這樣蚊蟲一樣讓你煩擾的人呢,你不能消滅所有的蚊蟲,也不能讓他們不再出現,所以心裏裝一瓶清涼油,給自己抹抹,驅驅他們帶來的小煩惱,就已經是一個舒適的夏天了。再動怒發火,將已經被咬的一個大包,撓破了,化了膿,需要去醫院,多不值得。
還沒有明白母親的話,便又遇到了另外一個同樣擾亂了我生活的人。他每日都會用這樣那樣的瑣屑小事,向我請教,並希望我像百度或者Google,能給他一個十全十美的答案,語氣裏帶著十二分的謙恭,一聲聲喊我老師,並找各式的理由討好於我,但事實上,他所有的理由,都拙劣而且可笑。我本可以發短信給他,告訴他我不喜歡這樣自我空間被人打擾的生活,很多事情,他本可以自己找到答案,而不必求助於我。可是我卻用近乎粗暴的方式,在他再一次打擾我的時候,將他罵走。我以為這下終於可以安定,可是孰料,這人卻是八卦,將我的壞脾氣傳播開來,並因此為我招來更多的煩惱,甚至因此失去了一次與人合作的重要機會。這個塗一滴清涼油,就可以解決的紅腫小包,最後卻是花了更長的時間、精力和藥物,來祛除它留在我人生肌膚上的青紫難堪的疤痕。
終於明白母親淡定給煩惱去癢消腫的生活哲學,那些無論如何你都厭棄的人,或許永遠都不能夠擺脫掉他們,更不能夠強行地將之甩掉,那麼備一瓶清涼油,自設一段清爽舒適的人生旅程,或許是最明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