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他一陣瘋跑,向觀中奔去。李圓通道長已經七十多歲了,人高馬大,是典型的北方大漢。本來修道之人應該不顯老,奈何他本身長得老相,又承受了十年勞動改造的糟蹋,所以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個糟老頭。但他道術確實高超,驅鬼祛病降妖,無一不精。而且淡泊名利,生活要求很低,一般整日就知道在觀中打坐。除了兩件事例外。其一當然是出門降妖,除魔衛道;其二嘛,就是有客到訪。
前麵說到的張善本道長,是李道長兩年前結識的。當時張善本雲遊到此,兩人一見如故,成了好友。於是張善本每隔一段時間就來七星觀一次,來時自帶酒水。而李道長就下山買些雞鴨魚肉,兩人喝酒論道。李道長最大的嗜好就是喝酒,但那個時候哪有多少酒喝?即便山下村民送些,也是最便宜的酒。隻有當張善本來,才能喝上一壺鎮上買來的好酒。此時句長生已經沒心思想喝酒的事,他狂跑五分鍾,終於遠遠望見七星觀。觀外很平靜,沒有看到什麼異樣。當句長生來到門口時,見到地上有一小堆一小堆的紙灰,這東西他非常熟悉,那是道符燃盡後剩下的。道觀門旁石板上有一大攤血跡,句長生急忙大喊“師父,你在哪?”一麵向觀內跑去。推開李圓通的房門,句長生看見師父閉目躺在床上,嘴邊都是血跡。房內還有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人,正在床邊細心地給李道長擦拭嘴上的血跡,一邊帶著哭腔小聲喊著“師父”。句長生跑到床邊,跪倒在地,雙手抓著李圓通的手,哭道:“師父,師父,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一旁的中年人小心拉開句長生,道:“師父與人鬥法,受了重傷,你動作輕些。”句長生抬眼看著中年人,厲聲問道:“與誰鬥法?”中年人正要搭話,床上的李道長緩緩睜開眼睛,輕聲說道:“長生,你回來了。”句長生立即轉頭看著師父,抹了下雙眼,答道:“是的,師父,我回來晚了。”李圓通費力笑笑,說道:“不晚,今天我就是故意支開你,免得你受到連累。”說完眼睛看向那中年人,說道:“來,這是你師兄邵建華。建華,這就是你抱大的師弟句長生。”句長生疑惑地看著邵建華,問道:“師兄?我怎麼從來就沒聽您說過?”
邵建華勉強笑笑,回答道:“師弟,你剛出生就來到這裏,是我將你帶大的。你兩歲時,師父見我學道悟性太低,就吩咐我下山去另謀生路去了。”李圓通接著道:“你當時太小,應該是已經忘了。”
句長生聽到這裏,立即問道:“那師兄今天怎麼回來了?又是誰打傷了師父?”李圓通讓師兄弟兩人搬個凳子都坐在床邊,然後說道:“你二人聽好,我這次恐怕不能活了,有許多事要交代你倆。”
句長生一聽,嚇得跳了起來,吃驚地看著李圓通,大腦一片空白。邵建華反而很平靜,好像早就知道會這樣。李圓通繼續說道:“長生,你坐下。聽我慢慢說,我雖傷了內髒,但還能堅持半日。”
接著,他首先將今天發生的事詳細告訴了兩個徒弟。原來早在半月前,李圓通就發現有個黑衣人總在每日後半夜來牛皋山上四處打探,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按理李圓通雖然道術高超,但也不可能輕易發現這道人的蹤跡。
那是因為這人非比常人。他作為一位道士,卻是一身陰氣。而修道之人對陰氣非常敏感,這才讓李圓通很容易察覺。過了幾日,李圓通發現黑衣人慢慢開始接近七星觀。他評估了一下自己與對方的實力,從對方的行為中可以看出,那人是個道家高手,恐怕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心中隱隱知道對方在尋找什麼,但那是七星觀的絕密,是萬萬不能讓對方得逞的。對方已經在山上摸索了十來天,仍然不肯離去,足見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那就不免最後去七星觀與李圓通發生衝突。與其等他找上門來,不如自己早做準備。因為在半夜與一個道法高超一身陰氣的人交手,李道長自覺勝算不足兩成。那道人不在白天上山,也不直接殺上門來。由這兩點,李道長斷定他也不願惹人注意,目的在物不在人。李道長雖學道六十年,實在想不明白修道怎麼修出一身陰氣來。但有一點他很清楚,要想有一線生機,非在白天午間極陽之時不可。於是,他在四天前寫好一張字條,放在七星觀屋頂正中,上麵寫道:欲得七星桃木劍,四日後午時七星觀門前候教。果然,當天晚上一過十二點,一個黑影悄悄來到觀外。隻見他衝向牆壁,雙腳在牆上借力,然後用力一躍,就翻上了屋頂。他正側耳仔細分辨屋內動靜,眼睛就自然望見屋頂有一張黃紙。他立即過去拿起來看了,然後沉思片刻,左右望望,然後飛身跳下屋頂,快速離去。這個過程之中,李圓通一直躺在床上閉目監視。當發現黑衣人離去時,他長長吐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