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我媽就叫我爸張羅著給我找門子,跑路子。
我爸說,一個女孩子能分到重點高中當老師已經相當不錯了,還想啥?
你就知道不錯了,不錯了,看你一副知足的樣子我就來氣,要是你聽我的話,咱家早搬市裏去了,你一個作家守著個縣文聯,你就那麼知足呀,當初看你一副雄心勃發的樣子,才下決心嫁給你的,你看你現在吧怎麼越活越窩囊呢,一叫你給咱丫頭找找人,你就難心可意的,好像是見不得人的事一樣。咱丫頭是誰?那是咱倆的親閨女呀,你不找人是吧,明天我自己找,離開你俺娘倆還活不成了。
我說,媽,不用你們找人,我感覺當老師挺好的,真的,我小時候的理想就是當老師。
丫頭,你說的是真心話嗎?你不是說長大了以後當女刑警嗎?
我說,那是小時侯看警匪片看多了,現在的社會哪還有那麼多壞人要你抓呀。警察當的沒勁。
丫頭,我總感覺你上了四年的大學還當老師怪委屈你的,至少也要坐大機關,當國家公務員。我媽歎了口氣說。
我心想:當老師沒有什麼不好,真的。我爸也是教師出身,出去比他大很多的人都“王老師長,王老師短的”叫的那叫一個情真意切呀,非常尊敬呀。再說我被老師管了小半輩子,現在終於逮一機會管管別人了。
學校給我分給我一個單身宿舍,按說,一個剛分來的大學生是沒有資格單獨住一大間的,碰巧學校剛蓋了座教師公寓,老師少,房子多,別說一人一間,一人兩間還有剩餘呢。
我在辦公室裏看看書,聊聊天,可不久我就發現大多老師不喜歡和我說話,私下裏說我人傲,還好罵人。沒想到老師們看起來一個個文縐縐的,其實毛病也蠻多的。不假,還真讓胖姐說對了。
胖姐說,王陽,你回去別幹老師,沒本事的人才幹老師呢?
我說,胖姐你怎麼說話呢?教師不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嗎?我回去以後,不僅是教書而是專門跑到基層為我國選拔優秀運動員去了,過不了幾年,你就等著能在國家、世界上的大型的體育賽事上看我帶出來的鄧亞萍、王軍霞吧。
現在倒好,我成了高三的語文老師,還是複讀班的語文老師,複讀生那都是高考失利者,對人生和社會都有著不同常人的看法,一個個的詭秘怪異,叫一個剛從大學分來的學生教他們,說句實話,我心裏總是怕怕的。
幾張辦公桌對在一起,表麵上都抓著筆把書翻的“嘩嘩”作響,暗地裏還常為一點蠅頭小利斤斤計較呢。我就在一旁看我的書,看好了,我就坐在講台上說給我的學生聽。
有次,我正在講台上講的起勁,有個督導過來在外麵敲窗戶。
我出去問,老師您找我有事呀?
啊——是呀,我看你良久了。
我低頭忙看我穿的衣服,雖然是穿的光亮的點,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呀。
你講課的時候怎麼能屁股坐在桌子上嘛?年輕人,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呀。
我這樣講課的時候不是氣氛自由些麼?你光看我了,你沒有看見下麵的學生聽課的興趣多高呀,人家國外——
別給我說國外,咱這是中國,國外的學生跟老師一塊坐桌子呢。
我正想說這麼一句呢?得,他先給搶著說了出來,老教師那就是國家的寶呀,你不能不服,那報紙看的,世界各地哪個國家正在發生什麼事,他們沒有不知道的。
有一天,我給我媽說我要回學校住。我媽便問我說:丫頭,媽也沒有晚過你的飯呀,咋就要回學校啦。
我說,媽,不是飯的事。你想呀,學校分給我那麼大的一個宿舍,我不住進去,那咱不是虧大了,再說,早上你也可以多睡一會,不用忙的給我做早飯了,你看我從北京來了以後你就沒怎麼安生過,又是我爸又是我的,人都變老了。
丫頭,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不是怕吵你爸晚上寫書呀。
我說,不是呀,我主要是為了自己方便些,我一個人還沒有住過那麼大的一間房子呢。我想住住,不習慣我再回家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