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2 / 3)

快崩裂的一刹那,有一股強勁的力量撕裂著我的身體。他的雙手受刑般揪住我,不由自主地抽搐。

我一陣眩暈,我飛了!像有一道亮光,靈魂飛離身體,我相信,我的靈魂和他的在一起。我摸到他的臉,有濕潤的感覺。

他流淚了嗎?我心裏一驚。他按住我的手,更緊地將我箍緊,我在他懷裏動彈不得。我們都沒有說話。都已筋疲力盡。都為對方傾盡自己的所有。我忽然抑製不住地感動。

我真是傻,當時全然沒有感覺出來他行為的怪異,隻當他是喝多了酒太興奮的緣故。他那樣緊地摟著我,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道,我隻覺得滿室的溫馨。我隻想抓住這溫馨,讓它再也不要離開我。

記得他鬆開我的時候,他去拿香煙,輕聲問我,"你要嗎?"我搖了搖頭,不想動,隻想綣在他懷裏,聽時間靜靜地走過去。他點上一支煙,重新讓我靠著他。我幾乎在他的煙霧裏沉醉過去。

他將一口煙送到他嘴上,側過頭碰了碰我的臉,我再次伸出手去摸他的臉,他沒有拒絕。他的臉幹燥而光滑,沒有觸摸到濕潤。也許剛才隻是一時激動,他落了淚。也或許,他根本沒有掉過淚。是我的感覺出了差錯。

但這些都不再重要。時間仿佛靜止了,緩慢得可愛。我閉上眼睛,自然而然地進入鬆暢的半眠半醒之中。煙的香一直縈繞著我。

我像是做了一個夢。夢中我見到了那條流浪狗,它又回來,找到我。我伸出雙手想去抱它,明明抱住了它,卻手一滑,它又不見了。心裏一陣空茫,走進一個叢林,到處是霧氣,遮蔽著眼前的空間,拚命睜開眼睛看,也看不遠。

我拚命找父親。在黑暗裏,父親見到我,我赤裸著,像父親在我剛生下時見到的一樣,不過,我的身體已成熟,父親的眼神裏露出些驚異。我沒有絲毫羞意,我在父親的注視下,變成了一條魚,我向著父親遊過去,魚的翅膀揚起,魚的尾巴擺動,魚的嘴唇在呼吸,魚的氣味充滿了黑夜。

我說,父親我一直在找你,不知道父親你就在我身邊。父親你是漁人,整日在海裏,卻不知道魚就在你手裏。我緊緊拽住父親的手,不讓父親走。然而,父親手一甩,就溜走......

心縮成一團,我傷心得哭出來。醒來才知睡在身邊的男人是費百強,我緊緊拽著的人也不是父親。

天已蒙蒙亮,他仍然在抽煙,神情極度疲倦。床頭櫃上的煙缸裏,煙蒂林立,密集得像小樹林。

"你一直沒有睡?"我抬起頭問他。

他沒有回答我,湊過來,親了親我的臉頰,對我說,"你睡得極不安穩,像是一直在做夢。"

我說,"是的,我在做夢,我夢見了我死去的父親,和那條死去的流浪狗。"

"為什麼你從不提起你母親?"我一怔,這話簡單,暗示的東西卻很多。我聽得見自己心跳不已,仿佛一個久存於心的預兆和隱患被人一下點明,我暗自心驚,隱約感到不安。

我強自鎮定,不能被抓住任何把柄。我在內心強撐起一片安謐,那一瞬間,忽然感覺自己如孩子般孱弱。

我說,"父親比母親更疼我。"

他展顏一笑,好像在泥淖的混亂裏看到神示的光芒,一瞬即逝的寬慰掠過他的臉上。他繼續抽煙,陷入沉思,看上去疲憊之極。他猛抽了幾口,把煙蒂掐滅,說,"我先靠一會。"

說完,便躺在床上不想動一下,也不想再多說一句話的樣子。我順從地依偎著他,躺在他身邊不敢出聲,怕吵了他休息。

他睡了一個短而沉的覺。醒來時,也沒多說什麼,各自洗完臉,帶著我一起在外麵吃完早餐,然後去單位上班。

推開辦公室的門沒多久,曉曉走進來,和往常一樣問我:"何總,要咖啡嗎?"

我說,"好的,謝謝!"

她拿過我的杯子,走出去幫我衝咖啡。不一會就捧著熱氣騰騰的咖啡回來。那天的咖啡特別苦,她沒有幫我加糖。也許她忘了,我並沒在意。

我真是太愚蠢,太不防備,以為曉曉真像幼兒園的孩子一樣天真無邪!我應該想得起來,她看我喝進第一口苦咖啡的時候,臉上掠過一絲得意的報複的光芒。

她對我那麼好,我早應當明白,凡是運氣太好,多半是落進人家算計。想到這裏,我幾乎要對自己怒吼起來。她是要讓我吃點苦頭。那天早上的咖啡就是提醒,而我卻渾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