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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討飯的還要有個放棍子的地兒。留學生無論男女,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就是住房。在海外能找到一個價錢、地理位置都合心意的房子太難了。
不得不說,尤雅茗運氣很好,在到達墨爾本的當日就住進了在網上結識的麗薩的家。可好景不長,幾個星期之後,麗薩的外甥女也獲得了綠卡,將很快從中國移民來澳洲。自然要來投奔麗薩。
尤雅茗實在不舍得搬出去。
人和人之間能否發展友誼和能否發展愛情一樣,其實從第一眼對視就會現出端倪。到達的第一天,當麗薩從廚房裏端出四個炒好的中國菜時,那嫋嫋升起的香霧狠狠地擊中了尤雅茗孤獨的心,尤雅茗眼中射出的類似純金的感激目光也狠狠地炙燙著麗薩淒苦的心。麗薩定居墨爾本已經20年,兩年前離婚,如今帶著兩個混血兒子過著緊緊巴巴的日子。尤雅茗和麗薩“一見鍾情”,每天有聊不完的天。聊家庭,聊過往,聊男人,聊孩子,聊如何融入澳洲社會,聊人生發展的方向。她們每天傍晚一起散步,一起去摘熟透的無花果,一起去收割飽吸了秋色的野草。回家後,她倆會把金色的野草插在花瓶裏,把滿屋子的孤獨女人味兒搖曳出點兒亮色來。
當得知麗薩的外甥女要住進來的消息的時候,尤雅茗像是沒長成的小孩子拽著母親的衣角不想鬆開,她甚至執拗地想,等麗薩的外甥女來了,自己就搬到院子裏的獨立小屋。那個屋子再小再冷她也不在乎。
曾經失去過的人往往變得膽小,變得患得患失,哪怕是一點點友情,都舍不得撒手。
後來看著麗薩一天天興高采烈地跟她的外甥女通話,她像是終於接受了母親再嫁的現實的小孩一樣,無奈地“被”想通了。莫斯科不相信眼淚,墨爾本同樣也不相信眼淚。她們目前關係好,並不代表著她們之間會永遠好,更重要的是,麗薩一個人獨居澳洲20年,第一次有親人來到身邊,至親的分量和一個萍水相逢的留學生房客,孰輕孰重?
人的心理容量是一定的,何不保持美好的記憶,就此分別?
朋友,常常在人生中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但唯一脫離不了的宿命就是,朋友都是分階段的,可以成為隔離開你們的元素太多了。時間可以隔離,空間可以隔離,最重要的,任何兩個人都不可能走同樣的人生軌跡,甚至連同一個方向都不可能,不要說同步調同速率同方向地前進了。一旦這些因素作用開來,朋友盡管還是朋友,但已經名存實亡了。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思前想後,尤雅茗決定離開。
有些決定,你做的時侯曾經那麼刻骨銘心,但從整個人生的角度來看,它卻是那麼微不足道。時過境遷,你回想人生各個節點之間的因果聯係的時候,你會發現,一個人所走的人生之路都是性格使然,而路途上每個小節點都將對未來產生不可或缺的影響,或大或小,但都會給你的人生留下印跡。
尤雅茗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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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住房,尤雅茗有過考量。她現在的經濟條件尚不許可她挑三揀四,所以對她而言,房租越便宜越好,條件不設下限,隻要能睡覺就成;同時她的時間也相當緊張,最好是離學校近,越近越好。
按照這兩條宗旨,還真讓她找到了“完美”的房子。
這棟房子離學校很近,步行2分鍾,到火車站隻需3分鍾,到市場也僅需4分鍾,而且房租水電煤氣網絡全包不過一周92.5澳元。尤雅茗一找到這房子就兩眼放光,當場就掏錢交定金了。
尤雅茗一路哼著小曲,心花怒放,暗自慶幸自己來到澳洲後好運頻頻撞頭,擋都擋不住。交了定金第二天就搬家了。
生活這東西,並不會在你想哼小曲的時候應景地給你開出朵花來。它往往不那麼遂人心意,在它著意給你點顏色看看的時候,並不因為你對它的標準降低而回饋你更多的滿足感;相反,它好像是變本加厲、貪婪變態地逼迫你進一步降低標準。
尤雅茗的房間在一棟兩層別墅的一層,緊挨著樓梯被房東放上了一張從路邊撿來的單人床,樓梯下三角形地帶被房東改造成一個隱蔽的儲物間,床和門之間的小空間被房東塞入一個單開門的小衣櫃,整個房間的麵積大約隻有5平方米。
尤雅茗這種敢一跺腳就離開故土的人最擅長的事情之一,就是哄自己高興,她可以在最惡劣的環境中發現陽光的一麵,身後有猛虎還能去舔蜂蜜的就是她這樣的人。
尤雅茗站在隻有自己原來房間三分之一大的房間裏美滋滋地想,我在意的是它的位置,不在意它的外部條件!她還歡快地發誓:自己不會永遠住在這裏,我是要飛翔的,目前隻是在這裏理理羽毛罷了!她甚至對著窗戶外明晃晃的陽光笑了笑,我的房間小,但還充滿陽光不是?我甚至還有隱蔽衣櫥和儲物間,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