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隻要動作稍微有不準確,在他身後的杜午陽便會或是腳踢,或是手點,以一種精準無誤的方式糾正他的動作。杜午陽的每一個動作都熟練而精準,仿佛他已經重複了無數次,對每一個細節都了如指掌,如同一位技藝精湛的工匠熟悉自己手中的每一件工具。隨著人不斷地行走,蘇禪混沌的腦子也漸漸清明起來,就像一層厚重的迷霧被緩緩撥開,陽光終於穿透雲層灑了進來。身體的姿勢也在不斷調整變化,一步一步走動進入了一種奇特而美妙的節奏裏。此時的他,不但感覺不到這山路的難行,反而有股說不出的順暢與愜意,仿佛自己與這天地融為一體,每一步都踏得堅實而有力,腳下的雪地似乎也在為他的前行而歡呼、喝彩,發出“咯吱咯吱”的悅耳聲響。他的腳步越來越輕盈,呼吸越來越平穩,仿佛已經掌握了這門功夫的精髓,與這冰天雪地的世界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和諧。他開始享受這種與自然融為一體的感覺,仿佛自己成為了這天地間的一部分。
這行馬式是士卒操練的一個呼吸走路之法,據說練到高深處,人奔走如馬,能夠日行千裏,猶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在大地上疾馳。大易軍中最重軍令,軍中士卒隻唯上命是從,軍令一下,定期之內百裏千裏的路程都要按時趕到,逾期不至,全軍皆斬。在那樣嚴苛殘酷的軍規下,士兵們為了生存,為了榮譽,無不刻苦練習,日夜苦練,不敢有絲毫懈怠。每一個士兵都深知,這行馬式不僅是一種技能,更是他們在戰場上保命的關鍵,是他們在生死邊緣掙紮求存的依仗。
是以,強軍皆健走。
杜午陽投身軍旅的那漫長歲月,沙場上的廝殺聲猶如洶湧的怒潮,從不停歇。紛飛的戰火熊熊燃燒,將整片天空都染成了可怖的暗紅色,濃烈的滾滾硝煙肆意彌漫,仿若一層厚重的幕布,讓人幾乎難以看清前路。他身著那厚重且冰冷的鎧甲,每一步移動都帶著沉悶的聲響,手中利刃寒光閃爍,映照著戰場的殘酷。一次次,他無畏地向著如潮水般湧來的敵陣猛衝而去,麵對敵人那密如雨點般的刀光劍影,他的眼神中沒有絲毫懼色,隻有堅定與決然,那目光仿佛能穿透這彌漫的硝煙,直射向勝利的彼岸。每一次生死較量,都如同與死神在懸崖邊緣共舞,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可他憑借著非凡的勇氣、精湛絕倫的武藝,以及對勝利的執著信念,一次又一次從死神那冰冷且無情的懷抱中掙脫出來。多年在血與火中的摸爬滾打,不僅錘煉出他鋼鐵般堅韌不拔、永不言敗的意誌,更讓他在實戰中積累了海量且珍貴的經驗。每一場戰鬥的細節,從敵人的一個細微動作,到戰場上風向的微妙變化,都深深刻在他的腦海中,成為他武學道路上熠熠生輝、無可替代的寶貴財富。
結束軍旅生涯後,杜午陽踏入武院。這座承載著無數武者夢想與熱血的神聖殿堂,彌漫著濃厚的武學氣息。踏入其中,便能聽到此起彼伏的練武呼喊聲,看到四處揮舞的刀光劍影。在這裏,他一頭紮進武學的浩瀚海洋,那是一個充滿奧秘與挑戰的世界。無論烈日高懸,熾熱的陽光毫無遮攔地灑在練武場上,地麵被曬得滾燙,赤腳踩上去都能感受到那股灼痛,還是冷月當空,銀色的月光灑下清冷的光輝,給練武場披上一層神秘的銀紗,武院的練武場上始終有他揮汗如雨的身影。一招一式,他都反複拆解、細細琢磨,從發力的根源,探尋身體每一塊肌肉的協調運作,到招式的銜接,思考如何做到行雲流水、毫無破綻,再到應對不同對手的變化,研究對手的習慣、弱點與戰術,他都力求做到極致。無數個日夜的不懈努力,無數次的跌倒與爬起,無數次的傷痛與堅持,讓行馬式這門技藝對他而言,早已不隻是一種武功,而是融入了他的每一寸骨骼、每一滴血液之中,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如今,他隻需一個念頭,就能自然流暢地施展出來,一舉一動之間,毫無刻意之感,仿佛呼吸般順暢自然,舉手投足間盡顯武學大家的風範。
此時,杜午陽的目光如鷹隼般緊鎖在蘇禪身上。蘇禪,這個初出茅廬的新捕快,就像一隻羽翼未豐、還未經曆過風雨洗禮的雛鳥,在這艱難且惡劣的環境中顯得如此脆弱與無助。他的腳步虛浮而淩亂,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鬆軟的棉花上,綿軟無力,身形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被這呼嘯的寒風和厚厚的積雪吞噬。在這漫長且艱辛的雪地追捕旅程中,蘇禪那從未經受過如此嚴苛考驗的身體,已然不堪重負,體能被壓榨到了極限。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喘息都像是在艱難地掙紮,喉嚨裏發出粗重的聲音,汗水濕透了衣衫,在這寒冷的空氣中迅速凝結成冰,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讓他感到徹骨的寒意,仿佛身體都要被這寒冷凍結。
杜午陽身為行伍出身,那一段段出生入死的軍旅歲月,早已將重情重義的熱血深深注入他的骨子裏。袍澤之情,在他心中的分量重若千鈞,那是在生死關頭相互扶持、不離不棄的情誼。看著蘇禪的艱難處境,他又怎麼忍心將這位初來乍到的同伴棄之不顧呢?刹那間,一股滾燙的熱流從他心底湧起,迅速蔓延至全身,點燃了他內心的責任感。他沒有絲毫猶豫,毅然決然地做出決定,要將行馬式傳授給蘇禪,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幫他渡過這艱難的困境,就像曾經在戰場上戰友們相互扶持一樣,絕不放棄任何一個兄弟。
不遠處,其他捕快們也在雪地裏艱難地跋涉著。每邁出一步,積雪都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仿佛是大地在為他們的艱難前行發出沉重的歎息。他們彎著腰,身體前傾,雙手時不時地在身前擺動,以保持平衡,就像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中奮力前行的船隻。偶然間,他們用眼角餘光瞥見新來的捕頭杜午陽,正耐心細致地向蘇禪傳授訣竅。這一幕瞬間吸引了他們的全部注意力,一個個頓時瞪大了雙眼,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一般,眼中滿是毫不掩飾的豔羨。他們的嘴巴微微張開,臉上寫滿了驚歎與向往,那模樣仿佛在無聲地呐喊:“蘇禪這小子,運氣也太好了吧!”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一絲難以抑製的渴望。他們心裏都清楚,這樣難得的學習機會,一旦錯過,便可能此生再難遇到,這可是從高手那裏獲取武學精髓的絕佳契機,是改變自己武學命運的珍貴時刻。
在小小的蒼南縣,捕頭杜午陽可是個聲名遠揚的人物。他身具武秀才的功名,這功名背後,是他多年來無數個日夜的刻苦練武、不斷鑽研的成果。為了提升武藝,他曾在寒冬臘月裏赤膊練武,讓冰冷的雪花落在滾燙的皮膚上;也曾在酷暑難耐時,於悶熱的房間裏反複練習招式,汗水浸濕了一地。這功名是他武學造詣的有力證明,是他努力與天賦的結晶。不僅如此,他還身懷軍中的武功絕學,那些在戰場上經過生死考驗的殺招,每一招都蘊含著致命的力量。在這武學氛圍並不濃鬱的地方,這些絕學顯得尤為珍貴,如同黑暗中的明珠,閃耀著誘人的光芒。他就如同夜空中一顆璀璨的明珠,在眾人之中格外耀眼,成為眾人敬仰的對象。對於這些整日在街頭巷尾奔波,風裏來雨裏去,隻為緝拿盜賊的普通捕快而言,能得到杜午陽傳授一招半式,簡直如同在黑暗無邊的深淵中看到了黎明的曙光,是他們人生中可遇而不可求的幸事。這不僅意味著武學上的提升,更可能改變他們未來的人生軌跡,讓他們有機會踏上更高的武學台階。
杜午陽敏銳地察覺到了眾人投來的目光,他沒有絲毫的保留與回避。相反,臉上綻放出爽朗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冬日裏的暖陽,溫暖而親切,瞬間驅散了周遭的寒意。他的笑聲在雪地裏回蕩,那笑聲中充滿了感染力,讓人感到格外安心。隨後,他聲音洪亮,如同洪鍾般在雪地裏響起:“你們要是想學,也一起聽著。這‘走馬式’,不過是軍中的呼吸走路之法,算不得什麼高深的武藝,但對你們日後緝拿犯人,多少還是有些用處的。”他的話語中,透著一股毫不吝嗇的慷慨勁兒,仿佛在向眾人分享一份無比珍貴的寶藏。他深知,武學的傳承需要無私的分享,隻有這樣,才能讓更多人受益,讓武學的火種在這片土地上越燃越旺。
“謝捕頭大人!”眾捕快聽聞此話,臉上瞬間綻放出興奮的光彩。他們的眼睛亮得如同夜空中閃爍的星辰,嘴角高高揚起,露出欣喜若狂的笑容。那笑容是如此燦爛,仿佛要將這寒冷的雪地都照亮,給這冰天雪地增添了一抹溫暖的色彩。緊接著,他們齊齊高聲道謝,那聲音彙聚在一起,在這冰天雪地的山林間久久回蕩,仿佛是對這份難得機遇的歡呼與感恩。對他們來說,這一日之內,竟能接連得到捕頭傳授兩套武功,實在是意外之喜,感覺自己仿佛是被幸運女神格外眷顧,幸運到有些不真實。這種驚喜讓他們心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在武學道路上更進一步的美好前景,想象著自己有一天也能像杜午陽一樣,成為令人敬仰的武學高手。
大易朝武風極為興盛,每三年舉辦一次的武舉,是無數熱血青年夢寐以求的舞台。那是榮耀與夢想的彙聚之地,無數懷揣著壯誌雄心的青年,渴望在武舉中嶄露頭角,從此踏上榮耀之路,成為眾人敬仰的英雄。他們在各地刻苦修煉,日夜期盼著能在武舉中大放異彩。有的青年在深山老林中獨自修煉,與猛獸為伴,磨練自己的意誌;有的青年四處尋訪名師,汲取百家之長。然而,蒼南縣地處窮鄉僻壤,四周群山環繞,交通閉塞,資源匱乏。這些捕快平日裏的練武條件極為有限,好一點的,也僅僅是跟著一些略通拳腳功夫的拳師或者捕頭,練過幾日粗淺的功夫。他們缺乏係統的武學指導,沒有珍貴的武學秘籍,想要尋覓到真正高深精妙的武藝傳授,簡直難如登天,猶如在茫茫大海中撈針,不知何處是岸。此刻,能得到杜午陽這樣的高手指點,他們心中的激動與喜悅,自是難以言表,仿佛在黑暗中找到了前行的方向,看到了武學之路的希望之光。
眾人一邊在雪地裏艱難地前行,腳下的積雪不時沒過腳踝,每一步都需要耗費不少力氣。他們的靴子深深陷入雪中,拔出來時帶著“噗嗤”的聲音,仿佛在訴說著行路的艱難。一邊全神貫注地聆聽杜午陽的詳細指點,生怕錯過任何一個關鍵要點。杜午陽講解得極為細致,從呼吸的節奏,吸氣時要悠長緩慢,仿佛在吸納天地間的靈氣,呼氣時要沉穩有力,將體內的濁氣徹底排出,到步伐的大小,根據不同的地形和速度調整步伐的跨度,在平坦雪地大步前行,在崎嶇山路則小步穩進,再到身體的姿態,腰部要挺直,如蒼鬆般挺拔,膝蓋要微微彎曲,保持身體的平衡與靈活,無一遺漏。他一邊講解,一邊親自示範,動作標準而流暢,一招一式都展現出深厚的武學功底,讓眾人看得目不轉睛,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不知不覺間,他們的腳程都加快了幾分,原本沉重拖遝的步伐變得輕快了許多。這“走馬式”看似簡單粗淺,沒有那些華麗炫目的招式,但其效果卻驚人得很,仿佛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在悄然改變著他們,讓他們的身體逐漸適應了這艱難的雪地環境,仿佛為他們的前行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
尤其是其中一些本身就有點武功底子的捕快,對武學的領悟力稍強,更是一點就通。不過小片刻功夫,他們就已經初步掌握了“走馬式”的要領。他們興奮得滿臉通紅,猶如熟透的蘋果,眼睛裏閃爍著激動的光芒,仿佛找到了武學的新大門,看到了武學世界更廣闊的天地。他們一邊走,一邊嘴裏還念念有詞,不斷地回味著杜午陽傳授的要點,像是在咀嚼珍貴的知識,每一個字都在腦海中反複琢磨,力求將其融會貫通。同時,他們還時不時地調整著自己的姿勢,根據杜午陽的教導,糾正那些細微的偏差,力求做到完美。他們的臉上洋溢著滿滿的成就感,仿佛已經成為了武學高手,心中充滿了自信與自豪,迫不及待地想要在未來的武學之路上大展身手。
在眾人之中,感受最深的當屬蘇禪。他的身體底子本就比其他人要弱上許多,之前在雪地裏,幾乎每邁出一步都要耗盡全身的力氣,雙腿如同灌了鉛般沉重,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攀登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肌肉酸痛感如影隨形,仿佛有無數隻螞蟻在啃噬,讓他痛苦不堪。每一次抬腳都需要用盡全身的意誌力,每一次落腳都伴隨著鑽心的疼痛。可現在,奇妙的變化悄然發生,他竟漸漸開始覺得身體暖了起來,那股暖意從四肢百骸緩緩升起,如同春日裏的第一縷陽光,溫暖而柔和,驅散了身體的寒意與疲憊。原本僵硬緊繃的肌肉也逐漸放鬆,像是被解開了束縛的繩索,恢複了生機與活力。走路時,也逐漸有勁,仿佛有一股源源不斷的力量從腳底升起,支撐著他前行,讓他不再感到那麼吃力,仿佛身體重新獲得了新生。
“嗯?!”
就在蘇禪跟在眾人身後,一腳一腳穩穩前行的時候,突然,蘇禪雙眼猛地圓睜,那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一般,滿是震驚之色。整個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瞬間僵在原地,陷入到了一種巨大的驚訝之中。盡管他極力控製著自己的表情,想要保持鎮定自若,可眼裏已經有著藏不住的古怪和不可置信。他的心跳陡然加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充斥著他的內心,讓他的內心久久無法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