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徐老摳(1 / 2)

第二天醒來以後,我接到一個非常不妙的消息——徐老摳服毒自殺了。徐老摳是我的頂頭上司,一個油腔滑調的地中海老男人,一個天天在辦公室裏和秘書搞曖昧的妻管嚴。這些都不是關鍵,關鍵是剛才我接到的是人事部打來的解聘通知。江山一改,無處容身。

我悲愴地往後一仰,躺在床上。轉正不到一個月,以為終於撥開雲霧見青天了,但現在卻被告知已經正式從資產階級變成無產階級了。

不過,徐老摳有啥想不開的?竟然會服毒自殺?我側過身,將手臂枕在腦袋底下,百思不得其解。

回籠覺睡到中午,一番洗洗刷刷以後,我出了門。

冬日的暖陽讓我渾身懶洋洋的,我邁著沉重的步伐向公司前進,沿途再溫暖美麗的景色在我看來都帶著嘲諷與同情。我被炒了,理由竟然是老板去見馬克思了。心情不是一般的抑鬱,又不是被我掐死的,為什麼我會因此丟掉工作啊?

在我一路的碎碎念中,不知不覺中,我到了公司附近。

嘖,多麼高檔的裝修啊!多麼沉甸甸的飯碗啊!最關鍵的,這個公司離我現在的家有多麼近啊!在郊區找一份這樣的工作容易嗎?雙手插在褲兜裏,我仰著脖子凝望著這棟摩天樓,玻璃幕牆折射出的光芒閃著同情。

我歎了一口氣,跨進公司。

這時候,蘇由迎麵走來了,手裏抱著一個紙盒,臉色不善。我剛想回避,卻聽見他磁性無比的男中音說:“劉煌啊!想不到你也被炒了,咱們多麼有緣哪!誒,待會兒拿完東西,我們去聚一聚吧!”隨之蘇由壓低了聲音,朝我眨巴了下眼睛,說:“咱談談老摳的事。”

我想了想,覺得反正也沒事幹,於是我就答應這個八婆男了。

人事部的人依然動作很麻利,依然保持著我深惡痛絕的無表情。不過想起今天以後也沒機會可以再見到了,我竟然還會欠揍地覺得有些留戀這些木頭樁子。我接過單子,這公司的確不錯,像我這樣的小員工的月工資加獎金再添點撫恤金也有近四千五了。

拎著裝有各種零食和幾疊雜刊的塑料袋,我拿著單子到財會部,裏麵的小妹妹一臉詫異地開出工資。她不會以為我是逛了一圈超市然後再來公司的吧?

隨後,蘇由帶著我七拐八拐地步行大半小時到了一家名為斯途的茶館坐下。稀奇的是這個古色古香的茶館並不是靠路而建的,就這麼一棟建築物孤獨而立,蠻荒涼的。茶樓內部與典型的中國式茶樓一般,三、四百多平米的大廳裏,正北方用青竹搭起一個小型舞台,舞台前方錯落有序地排著一些竹凳竹桌,賓客盈門,幾乎是座無虛席。空氣中還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著實讓我心曠神怡起來,心情輕鬆了許多。

“怎麼樣?這裏不錯吧?”

“很不錯!不過,看起來很貴啊!”我坐在竹凳上,四下環顧著,發現周圍坐著的都是一些西裝革履的名流。

“難得一聚嘛!今天上台表演的是旭川啊!可遇不可求……”

“我說,蘇由同誌,我到這裏來不是看戲的。拜托你還是跟我說說老摳的事吧!”我打斷蘇由的連珠炮,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眼神不由自主地轉移到台上,一片淒清,一個人影也沒有。

“好吧!反正旭川還沒上來。我跟你說,老摳這是畏罪自殺。他買凶哢嚓了那隻母老虎,弄成交通肇事的樣子。本來是天衣無縫的,最後還是良心問題,自殺了。可惜了我們這幫人,靠山倒了,什麼都是白搭……”

這次倒不是我故意打斷,而是由於過於震驚被嗆到了,噴了一口茶以後,我咳嗽得越來越癲狂。怎一個驚字了得?徐老摳的妻管嚴不隻是一點點,基本到了放個屁也要看老婆臉色的地步,吃了豹子膽也隻會在公司作威作福,跟小秘玩玩曖昧,想不到竟然會到買凶殺妻的地步……

蘇由隻好暫時拋下話題,拍拍我的背,幫我順順氣。

突然,四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與喝彩,嘈雜的茶館一下子變得安靜起來,我的咳嗽也神奇地止住了,轉而好奇地往台上看過去,一個身穿白色長衫的青年背對著觀眾站在台上,腦後用淺青色絲帶綁了一個發髻,仙氣飄飄,英氣逼人,颯爽無比。

怎麼好像再哪裏見過呢?

婉轉悠然的音樂聲響起,旭川也緩緩轉過身體,麵朝大眾。怎麼會是徐興?我愕然,台上的眼波流轉、清明通透的神光讓我不禁愣住,與昨天所見那個充滿神秘感的冰塊差別也太大了。旭川無意中轉過頭,正好與我打量著他的目光相撞,清雅淡泊、不染纖塵,眉頭一挑,他又轉過頭去。難道他沒有認出我?

台下慢慢安靜下來,旭川於是開腔了。沒有印象中一貫捏腔拿調的唱腔,十分自然生動,渾然天成,讓人不由自主地追隨著他的聲音,感覺如沐三月春光。細細聽來,又似蘊含了天下最美好的感情,實在讓人難以自拔。雖然我沒有聽懂他在唱什麼戲,是些什麼詞,但我深深地陶醉在其中。我想,除了我以外,不少人也是這樣的感覺。尤其是我身旁的蘇由。真是受不了他如癡如醉的雙目呆滯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