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不惜歌者苦 但傷知音稀(1 / 3)

老人走到南天明麵前,問道:“先生,小姐,聽個曲嗎?”不同於秦淮河歌坊上那些巧舌如簧,眼睛炯炯的夥計,老人說話緩慢,神情謙恭裏帶出風塵仆仆的疲倦。

“聽這口音,該是川東來的。”南天明道。

老人似乎被這句話勾起無限傷心,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話,說女孩子的父親戰死了,母親在逃難的路上又病死了。如今就剩他們祖孫二人,沒有一點盤纏,有家也回不成。

南天明聽完老者的絮叨,看了眼女孩手裏的古琴,道:“聽曲就免了。我看這把琴不錯,賣給我如何?”說著,掏出錢包,把裏麵所有的錢都拿了出來。

“哪值這麼多。舊貨行裏買的時候,這琴不值幾個錢。”老人驚愕得不敢接收。

“看來我比舊貨行的老板識貨些,這琴看起來象件古董。我不會虧本,拿去吧。”

祖孫二人千恩萬謝的走出去。

羅卿卿看了眼橫在天明膝頭的古琴,破舊得連琴頭都缺損了一塊:“真是古董?”

南天明淡淡道:“一張破琴而已。”

“直接施舍不好嗎?何必繞圈子?”

“施舍是自上而下。誰都有尊嚴。”

他的話讓她折服,不禁想,能遇見這樣一個人,告訴她這樣多的事理,是天之所以厚待她的。接著,又忍不住地想,如果從沒遇見東風,跟這個眼前的人,被父母之命撮合在一起,從此琴瑟相和,歲月靜好,那未嚐不是上天厚賜的幸福。

她沒有讓自己再想下去,知道命運沒有假如,歲月不能回頭。就算,能回頭,又能怎樣?又能放棄對東風那刻進骨子裏的情感麼?

他左手按弦,右手掠過絲弦,琴弦震動入木,琴木回應出幽深的意韻。

琴身太破舊,琴音有些劣,然而,那些伯牙碎琴,司馬相如和卓文君以琴傳情的典故,還是漫卷上心頭。

客心洗流水,遺響入霜鍾,不覺碧山幕,秋雲暗幾重。

忘了從什麼時候起,他開始欣慕古人,想象他是琴人,知音站在身旁,高山流水中,和諧如一,天地情深。也忘了從什麼時候起,琴人旁邊的知音,麵孔越來越清晰,終究變成了卿卿的模樣……

琴聲變得有些沉重。好像暮色一樣,先是薄薄的,不易察覺地悄悄降臨,繼而越來越濃,越來越厚,終於沉沉地吞噬了一切。

散漫地彈了一曲《流水》,停下來,他問道:“你想怎麼辦?”

他對待朋友一樣的語氣讓她心頭略微一鬆,看來,他雖拒絕了靜雅,對她也未必有太多厚意。雖然這樣的淡,讓她忍不住有些遺憾和不甘。可是這樣的淡,也是好的,不會由愛生恨,不會互相折磨。

“我想保住孩子。”

南天明點了點頭:“自然該保住。”

“爸爸不想我要這個孩子。他不同意我和瞿東風的事。”

南天明摩搓著斑駁殘缺的琴頭,沒有說話。

“我爸爸那個人,你是了解的。我擔心這個孩子,真的擔心……所以,我想……”

南天明忽然接口道:“你想去找瞿東風,鬧得滿城風語,總司令大發雷霆,甚至跟你斷絕父女關係?”

天明說了她想說的話,她一陣啞然。天明的確了解父親。父親那個人,是寧願放棄世間常情,也要實現他的主見。如果她真去了平京,父親絕不會猶豫退讓,隻會放棄掉她這個忤逆不孝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