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昏天黑地的酒是從中午一點開始的。雖然給我的身體和心靈帶來的傷痛至今都無法愈合,我卻仍以一種痛並快樂著的心態,把那看成是自己青春時的傷口,誰在年輕時又沒犯過些錯誤,更何況是那麼美麗的錯誤呢?就寧願在今後的日子裏忍受一次次感情的恣意泛濫和胸口的隱隱作痛。
兩個多小時的參觀遊覽結束後,毛老鄉讓我們先休息一下,就找人打開了場站的黨委會議室。會議桌上已擺上了水果、瓜子和紅塔山香煙,規格好似在接待地方的黨政代表團。"已過了十二點,怎麼還不吃飯?"我問。毛老鄉含混地說:"現在飯堂還沒有騰出來。"我們吃我們的,騰什麼飯堂?我不解了,有人小聲解釋道:"我們聚會總要喝點酒,喝酒讓人看到總不太好。"我隻好把一根大大的香蕉塞進嘴裏。早上進的那點糧食早就化成幾泡尿撒了出去,肚子咕咕叫了幾遍了。
我們進去時,飯堂已打掃過了,地板還被水洗得幹幹淨淨,在牆角一張可以坐十多個人的大圓桌上,擺滿了菜,上午在機場見到的幾個兵已坐下等我們了。旁邊的一張小桌上放滿了酒,琳琅滿目,走近看看,嗬,簡直就是"八國聯軍":有陝西的西鳳酒,有湖北的"黃鶴樓",還有湖南的"酒鬼",春城本地的隻有個德惠大曲。嘿嘿,肯定都是戰友們探家帶回來的,怎麼都被毛老鄉搜刮到這來了?其實,從打今天上午參觀起,我就已看出這個簡陽老鄉的本事不小。
入座後,毛老鄉首先站起來發表祝酒詞:"小波、王良攜美女機場一遊,我等老鄉的臉上都光彩四射,為了表達我們的謝意,大家起來幹一杯!"十幾個專門裝葡萄酒的高腳杯倒滿了各類白酒,每杯估計有三兩多,伴隨著聲聲如雷的"幹"字,碰到了一起。隻聽哢嚓一聲,一位老鄉手中的杯腳斷了,酒杯頓時掉到地上摔了個粉碎,酒也灑了一桌。有手快的,一邊拿杯子重新倒一邊說:"酒落地頭紅!"又是一個"幹"字,人人杯子見底。楓端的是飲料,她說不會喝酒,我也的確沒見她喝過,老鄉們不太好勸女士,隻好作罷。酒規很嚴,喝完後都要把杯口朝下,掉一滴罰一杯,毛老鄉一個個監督完了才坐下。
這些年,在部隊經曆了好多的應酬,酒量當然也練出來了,喝酒耍賴的辦法卻學得更多,比如喝到嘴裏不吞下去,找機會喝水或擦嘴時,就都吐在茶杯裏或紙巾上;比如可以等大家先喝,自己千方百計拖到最後一個喝,找機會把杯子碰倒,就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實在都不行了,就中途出來上洗手間,把酒全摳出來,這一招還是向電影《追捕》裏的杜丘學的。在老鄉麵前真的不好用這些,見麵次數不多,人也不太熟悉,隻好實打實全灌進肚裏。還沒吃到什麼東西,胃裏頓時一陣抽搐,一股火辣辣的液體反彈上來,湧進了嘴,那滋味要多難受有多難受,淚花也滾了出來。我忙用手擦了,把酒再咽下去,趕緊坐下使勁吃菜,看能不能壓住。坐在一旁的楓心疼了,忙拽我的衣服,問:"行不行?不行就別喝了!"我還沒回答,王良就哈哈大笑了:"小波的酒量大著呢,就是兩個字:放心。"這小子,怎麼在這麼多人麵前揭我的底?我們人少,和機場的老鄉們拚酒那不是自討苦吃嗎?我埋頭吃菜,不理他,楓將信將疑地看了我一眼。
毛老鄉開始單打,第一個就是我。他從我的長相到在部隊的發展等等一一道來,好話說盡,中心意思隻有一個,就是喝下這杯酒後,我的前途就會如花似錦,我們的友誼就會比萬裏長城還穩固,甚至我和楓的感情也會與日俱增,早生貴子,唯獨沒有說喝下這杯酒我會醉......打住,打住,我喝了還不行嗎?這杯一下肚,酒勁就開始湧上來了,臉上發燙,腦瓜也迷糊了,舌頭發麻,說話的節奏也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