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辦公室,已晚上十一點過了,可我像打了興奮劑,沒有一點想睡的意思,就翻身下床,再吸一根煙。
電話這時卻響了,半夜三更誰還會往這打電話?剛拿起來,裏麵就傳出一個熟悉的鄉音:"小波,我是強娃!"是牡丹江炮團的老鄉,當新兵時與師班長吵了架,我還是去他那裏擠了一晚。他曾經給我支了不少對付師班長的招,可惜都沒有用上。一轉眼,又有大半年時間沒有見著了。我馬上激動起來:"你現在在哪?在春城嗎?怎麼這時才來電話?"他說他們幾個老鄉在牡丹江師部聚會,念叨起我,就給我來個電話,誰知打通了,辦公室電話一直沒有人接。他說:"還是你們軍部長話班的女兵態度好,每次都給接,而且聲音還特別好聽。
"我就吹開了:"你什麼時候來春城,我帶幾個給你們認識一下?"強娃高興壞了,連說:"要得,要得!能見到漂亮的女兵,那這兵就沒白當一回了。"停了一下,他認真地說,"我們有個事想給你說一下,看能不能幫上忙。"我問:"是什麼事?隻要我能辦到的,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這還真不是吹的,雖然我是個戰士,但畢竟在軍政治部上班,認識的人多,門路也廣,隻要不是太大的事,也就是一個電話就能解決的。他說:"我們都當了兩年多的兵了,現在連個士兵證都沒有。不管是回家還是出差都很不方便,有地方的朋友想看看也拿不出來,好像我們這個兵是歪的。說不定明年我們就要複員了,看能不能反映一下,讓部隊盡快給我們辦下來?"
說起士兵證,我是有切身體會的,我自己就沒有,上次去北京解放軍報社,不是差點連門都進不去嗎?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就一口答應了。放下電話就想,如果給師裏的軍務科打個電話,給他辦一個是沒問題的,可還有那麼多老鄉、同年兵不是都沒有嗎?幹脆寫個稿子反映一下,領導一重視,說不定就都解決了。想到這裏,我就馬上拿起了筆,反正也睡不著了。對這類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以"讀者來信"的形式反映最好。不到一小時,稿子就寫好了,又用蓋了宣傳處公章的稿紙抄了兩份(每篇新聞稿都要求有單位審稿蓋章。為了減少麻煩,人熟的話,可以找管公章的人在空白稿紙上多蓋些。當然,公章都是蓋在稿紙的右上角,除了證明審稿外,起不了其他作用)。
抄稿的時候我多留了個心眼,把稿子裏提到的不給戰士辦士兵證的部隊的對外代號實事求是寫成了牡丹江炮團,而文章後麵的通信地址又是留的我現在所在集團軍的對外代號。我已打好了算盤:如果登出來,反映的是炮團的問題,和我現所在的集團軍沒有關係,而稿費會一分不少地寄到我現在這裏。既能解決問題,還有稿費拿,這不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嗎?再說了,隻要能發出來,軍報的稿費還是很可觀的,一篇一百多字的新聞稿,可以給三十元錢,趕上我一個月的津貼了!等貼好郵票,窗外已經開始發白了。
剛好十天,《解放軍報》就在第三版上以《請發給我們士兵證》為題登出了這封"讀者來信",信裏說:
我是八九年入伍的戰士,當兵已經兩年了,還沒有見到士兵證是啥模樣。沒有士兵證,給我們戰士探家、出差帶來了許多不便。據了解,其他兄弟部隊也有類似的情況。希望有關部門及時發給我們士兵證。
××部隊戰士趙小波
我一看,心中就叫苦不迭,這是我信尾的通信地址啊,怎麼會跑到文章中了呢?這樣一來,稿子不是就失實了嗎?我是炮團的人,在軍部學習,是炮團沒有給我們辦士兵證,又不是集團軍沒有給我們辦。我忙找出原稿來對照,草稿裏的的確確寫的是老部隊。那隻有一個解釋,就是編輯為了促進這個問題的解決,幫我做了改動。這樣一來集團軍會怎麼看我?說不定寫了千篇萬篇稿件,包括那個頭版頭條,都抵不了這篇"讀者來信"的影響。怎麼辦?半天了,我腦子裏亂亂的,沒有理出一點頭緒。